六月的广州，天气已然闷热难当。清晨的阳光透过稠密的云层，炙烤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黏腻的气息。与天气同样燥热的，是萧远和马婷婷的心情。
两人一早便起了床，马婷婷仔细地检查了准备好的材料——身份证、户口本复印件（尽管对方可能不看，但带着以备不时之需），以及最能证明“实力”的“远婷电子行”的营业执照和最近几个月的流水复印件。萧远则沉默地穿着衣服，他的表情比往日更加严肃，眼神深处是权衡利弊后的决绝，也有一丝对未知风险的警惕。
【系统提示（LV7功能：风险预警）：即将接触目标：民间借贷中间人，绰号“强哥”。风险评级：中高。主要风险点：利率远超法定标准，存在暴力催收可能。关联人员复杂。建议：保持警惕，明确条款，避免后续纠纷。可启用“临时谈判技巧增强（基础）”。】
脑海中系统的警示让萧远深吸了一口气。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紧张的马婷婷，轻轻握住她的手，发现她的掌心有些冰凉。
“别怕，”萧远低声说，语气试图显得轻松，“我们只是借钱，有借有还，加上合理的利息。谈得拢就做，谈不拢我们再想别的办法。”
马婷婷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，点了点头，没说话，但眼神里传递出支持。
按照周伟华事先打听好的地址，他们来到了越秀区一条并不起眼的巷子深处。一栋外墙斑驳的老旧居民楼，楼道里光线昏暗，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饭菜的混合气味。他们爬上四楼，按照门牌号，敲响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。
门上的窥视孔暗了一下，接着门被打开一条缝，一个穿着背心、露出粗壮胳膊的年轻男子警惕地打量着他们。
“找谁？”
“强哥，华仔介绍来的，姓萧。”萧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自然。
男子又打量了他们几眼，特别是看了下马婷婷，这才侧身让他们进去。
屋内烟雾缭绕，光线比楼道更暗。客厅很简单，几张旧沙发，一张茶几，上面散落着烟灰缸和几个茶杯。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、穿着丝绸短袖、身材微胖、戴着一条粗金链子的男人坐在主位沙发上，正慢悠悠地泡着功夫茶。他应该就是“强哥”。旁边还站着另一个同样体格彪悍的男子，面无表情。开门的那个则回到门口附近，抱臂倚墙而立。
“强哥，你好，我是萧远，这是马婷婷。”萧远主动开口，不卑不亢。
强哥抬了抬眼皮，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：“坐。华仔打过招呼了。喝茶？”他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。
“谢谢，不用。”萧远和马婷婷在沙发上坐下，沙发有些塌陷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
“想借多少？用多久？”强哥开门见山，没什么寒暄。
“十万块。一个月。”萧远清晰地回答。
“十万？”强哥泡茶的手顿了顿，抬眼正式看了看萧远，又瞥了一眼他身旁虽然紧张但坐姿端正的马婷婷，“后生仔，口气不小。做什么用？”
“做生意，周转。有一批货要紧急发往北方，货款回收需要点时间。”萧远避重就轻，但说的也是实情。
“北方？”强哥吐了个烟圈，“现在那边可不太平啊。风险不小。”
“机遇和风险并存。”萧远平静地回答。
【系统提示：启用“临时谈判技巧增强（基础）”。语言逻辑性、说服力小幅提升，持续时间30分钟。】
一股微凉的意念流过脑海，萧远感觉自己的思绪更加清晰。
“利息，规矩懂吧？”强哥放下茶杯，看着萧远。
“请强哥明示。”
“十万块，用一个月，利息五分。”强哥伸出五个手指头。
马婷婷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。月息五分，也就是5%，年化利率高达60%！这简直是抢钱！
萧远眉头也皱了起来，这个利率比他预想的还要高。他沉住气，说道：“强哥，这个利息太高了。我们只是短期周转，一个月内肯定连本带利还清。而且，我们有实体店铺做抵押……或者说，做信誉担保。”他示意了一下马婷婷拿出的营业执照复印件。
强哥看都没看那些复印件，嗤笑一声：“细佬，呢度系广州，遍地都系老板，个个都话自己好有信誉。你间铺头先值几多钱？五分息，系行规，而家银根紧，呢个价冇得倾。”
萧远知道，在这种地方，讨价还价的余地很小，对方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。他沉默了几秒，大脑飞速运转。系统提供的风险预警和临时增强的谈判能力在帮助他分析利弊。五分息，意味着一个月后要还十万五千元。如果伊万那边的利润能达到预期，这五千元的利息完全可以接受，甚至可以说是九牛一毛。关键在于，时间！耽误一天，可能损失的就不止五千。
他想起了伊万电报里透露的苏联境内物价飞涨的信息，想起了系统对这次机遇价值的评估。
“好，五分就五分。”萧远抬起头，目光直视强哥，“但是，我有一个条件，钱今天就要拿到。而且是现金。”
强哥似乎有些意外萧远的爽快，他重新打量了一下萧远，点了点头：“后生仔，够爽快。现金没问题，规矩是，先扣利息。十万块，你实拿九万五，一个月后还十万。”
先扣利息！马婷婷的手猛地握紧了。这意味着他们实际到手的只有九万五，但一个月后却要还十万，实际资金成本更高了。
萧远心里也骂了一句，但这确实是民间借贷常见的套路。他咬牙点头：“可以。手续怎么弄？”
“写借据，按手印。”强哥对旁边站着的男子示意了一下，那人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印好的借据范本和印泥。
借据条款很简单，但也充满了霸王条款，逾期不还的罚息高得吓人。萧远仔细看了一遍，确认了借款金额、实收金额、还款日期和利率，虽然条件苛刻，但核心条款清晰。
“没问题。”萧远拿起笔，在借款人和担保人（马婷婷也需签字）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马婷婷犹豫了一下，看着萧远坚定的眼神，也深吸一口气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然后两人都用印泥按了红手印。
按完手印，强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，对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。那手下走进里屋，不一会儿，拿出一个黑色的、半旧的手提包，放在茶几上，拉开拉链。
里面是满满一沓沓捆好的百元大钞（第四套人民币，90年版）。崭新的钞票散发着特有的油墨气味，但在昏暗的灯光和烟雾缭绕的房间里，这种气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力。
“点一点，九万五。”强哥示意。
萧远和马婷婷开始仔细清点。钞票都是真的，数量也正好是九万五千元。每一沓钱拿在手里，都感觉沉甸甸的，不仅仅是重量，更是那份沉甸甸的利息和一个月后必须还款的压力。
清点完毕，萧远将黑色提包的拉链拉好，提在手中。
“多谢强哥。一个月后，准时奉还。”萧远说道。
强哥摆了摆手：“合作愉快。记住规矩，准时还钱，大家都好。”
离开那栋居民楼，重新走到阳光下，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手中的提包异常沉重。马婷婷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，她低声说：“远哥，这利息……”
“婷婷，别想利息了。”萧远打断她，目光看向远处喧闹的街市，“现在我们手里有枪有子弹了。接下来，是用这些子弹去攻城略地的时候了。时间，比钱更贵！”
他们没有直接回店里，而是拦了一辆出租车，直奔最近的中国银行支行。他们需要将这笔巨款存入银行，然后再通过银行转账或汇票的方式支付给各个供应商，这样更安全，也便于管理。
在银行的VIp室（由于存款金额较大，享受了简易的优先服务），看着柜员将一沓沓钞票通过点钞机，存折上打印出九万五千元的存入记录时，萧远和马婷婷才真正松了一口气。
但这口气还没松完，紧迫感又立刻涌上心头。钱到位了，真正的战斗——火线备货——才刚刚开始。这九万五千元，加上他们自己的近五万积蓄（部分已用于前期小额备货），总共不到十五万的资金，要在极短时间内，变成伊万清单上那些堆积如山的货物。
现金是王，但只有在它快速流动起来，变成能创造更大价值的资产时，才是真正的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