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窖里分不清白天黑夜,只有那盏小油灯的火苗偶尔跳动一下,提醒着时间的流逝。顾清翰和陆震云背靠土墙坐着,尽量节省体力。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但更折磨人的是等待的焦灼。耳朵时刻竖着,捕捉头顶地面传来的任何一丝声响——脚步声、说话声、甚至是远处模糊的哨声。每一次动静,都让他们的心提到嗓子眼,握枪的手下意识收紧。
老人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坐在木梯下,像一尊守护地窖入口的石像。他偶尔会起身,极其缓慢地爬上木梯,将耳朵贴在地窖入口的盖板下,凝神倾听很久,再慢慢下来。他的脸色始终凝重,但每次下来后,会对着顾清翰他们微微摆摆手,示意暂时安全。这种无声的交流,成了他们判断外界情况的唯一依据。
两天过去了。外面的喧嚣似乎有了一些变化。之前密集的、近在咫尺的搜查声和砸门声少了,取而代之的是更零散、更远一些的巡逻脚步声和偶尔的车辆驶过声。紧张的气氛似乎没有减弱,但搜索的强度和范围,好像收缩了。
这天下午,老人再次从入口处倾听后下来。这次,他脸上的凝重似乎稍微缓和了一丝。他走到顾清翰和陆震云面前,先是指了指上面,然后双手掌心向下,做了一个缓缓下压的动作,接着又摇了摇头。意思是:上面的动静,缓和些了,但危险还在。
顾清翰和陆震云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同样的信息:搜捕的高峰可能过去了,但敌人绝没有放弃。这里依然不安全。老人能提供的庇护是暂时的,每多待一刻,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,也会给这位救命恩人带来灭顶之灾。
“我们必须走了。”顾清翰用极低的声音对陆震云说,目光扫过地窖角落所剩无几的窝头和清水。他们的体力恢复了一些,伤口也做了简单处理,不能再拖下去了。
陆震云点点头,眼神锐利地环顾这狭小的空间。他指了指油灯,又指了指头顶,做了一个熄灭和推开的手势,最后指向自己和顾清翰,示意:趁夜离开,寻找其他兄弟。
计划很简单,也充满风险。他们不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况,不知道队友是生是死,身在何方。但留在这里,只有坐以待毙。
顾清翰转向老人,双手抱拳,深深一躬。虽然语言不通,但感激之情尽在其中。他指了指黑暗的角落,又指了指头顶,然后做出一个离开的手势。
老人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们,似乎明白了。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,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。然后,他转身从木箱底下摸索出一个小布包,里面是几块更干的饼子和一小葫芦水,默默地塞到顾清翰手里。接着,他走到地窖一角,挪开几个空坛子,露出后面一个极其隐蔽的、仅容一人爬行的低矮洞口,指了指外面。这似乎是另一条备用的逃生通道。
最后的准备在沉默中完成。油灯被调到最暗。两人检查了所剩无几的弹药,将饼子和水小心收好。地窖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等待夜幕降临的沉寂。
当老人最终示意时间差不多,上方彻底安静下来时,顾清翰和陆震云知道,分别的时刻到了。他们再次向老人郑重行礼,然后一前一后,弯下腰,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个漆黑、未知的狭窄洞口,将短暂的安宁和那位沉默的守护者留在了身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