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。
殿内烛火摇曳,映着两人相偎的身影。
夏蓝手上的灼伤在夜烬精纯魔力的温养下,已好了七七八八,只余下些微泛红的痕迹。他动了动手指,感受着那残留的刺痛,思绪却飘回了魔渊底部那惊险的一幕。
“那魔渊底下……”夏蓝微微蹙眉,声音还带着些虚弱后的沙哑,“究竟是怎么回事?我闯入时,感觉那里的魔气与怨念,比记载中要狂暴数倍不止。”
夜烬正轻轻揉按着他手腕的穴位,帮他疏通因过度消耗而滞涩的灵力,闻言动作未停,只是紫眸中掠过一丝凝重。
“魔渊深处,自古便封印着无数积年的凶魂怨灵,是魔界至阴至浊之气的汇集之地。”
他解释道,声音低沉,“按惯例,每隔百年,便需魔尊亲自加持封印,以防其力量外泄,酿成大祸。此次……我本是按例前去加固。”
他顿了顿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夏蓝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,仿佛在汲取某种安定的力量:
“但这次的怨魂,不知为何,格外凶戾躁动。封印核心处似有异力牵引,不仅抗拒加固,反而引动了整个魔渊的暴\/动,我一时不察,便被卷入其中,险些……”
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,但夏蓝能想象到当时的凶险。若非自己及时赶到,凭借两人之力里应外合摧毁了那个诡异的阵法核心,后果不堪设想。
“异力牵引?”夏蓝捕捉到这个词,抬眼看他,眸中带着思索,“是封印本身出了问题,还是……有外力作祟?”
夜烬摇了摇头,眉头也锁紧了:“不像封印自然衰败。那感觉……更像是有意识地在引导、放大怨魂的凶性,目标明确,就是要冲破封印,甚至……”
他看向夏蓝,眼神微冷,“借魔渊之力,反噬于我。”
两人一时沉默下来,殿内只闻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。这绝非寻常,背后定然有人操纵。
“会是鬼族吗?”夏蓝沉吟道,“他们擅御魂,对这等怨念之力最为熟悉。或是……人族?”他想起了人界那场刚刚平息的战争,以及之前牵扯到蓝家祖宅旧址的阴兵事件,“有些人类修士,为了力量或复仇,与虎谋皮,也不是不可能。”
他说着,下意识地想坐直些,好更清晰地分析,却因牵动了内腑的隐痛,抽了口气。
夜烬立刻察觉,手臂一环,不容置疑地又将人揽回自己怀里,让他靠得更舒服些,掌心继续贴着他的后心,渡过去温和的魔力帮他梳理气息。
“别乱动。”
他语气带着责备,动作却轻柔无比,“鬼族近来安分,可能性不大。人族……倒是有几分可能。尤其是那些与你……与仙界有过节的世家宗门。”
他巧妙地避开了“蓝家”这个可能让他不快的词。
夏蓝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,能清晰地听到他平稳的心跳,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特有的、带着些许凛冽却又令人安心的气息。
他放松下来,甚至无意识地用额角蹭了蹭夜烬的下颌。
“若是人为,总能查到蛛丝马迹。”
夏蓝的声音低了些,带着思索时的慵懒,“你麾下的魔将,也该好好清查一番,尤其是能接触到魔渊封印相关事务的。”
“嗯,已经去查了。”
夜烬应着,低头看着怀中人微微蹙眉思索的模样,指尖忍不住抬起,轻轻将他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。
夏蓝似乎也习惯了这般亲昵,并未觉得有何不妥,反而就着他的动作,将头歪了歪,寻了个更惬意的姿势,继续道:
“此事蹊跷,需得从长计议。你近日……务必小心,加固自身防护,莫要再轻易涉险。”
夜烬听着他絮絮的叮嘱,看着他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温润的侧脸,心头那处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羽毛轻轻搔刮着。
他收紧了手臂,将人更深地拥住,下巴抵着他的发顶,低声应道:
“好,都听你的。”
两人就这般依偎着,低声交换着彼此掌握的信息与猜测,时而分析,时而沉默。
没有激烈的情绪,没有刻意的甜言蜜语,只有一种历经风雨后、沉淀下来的默契与信任。每一个眼神交汇,每一个细微的动作,都流淌着无需言说的关切与亲昵。
殿内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长,柔和地交织在墙壁上。
夜烬的手臂依旧稳稳地环着夏蓝,感受着怀中人温顺的依靠和均匀的呼吸,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充盈在心间。
他低下头,下颌轻轻蹭了蹭夏蓝柔软的发顶,声音低沉,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温柔:“阿蓝……”
夏蓝微微动了动,算是回应,示意自己在听。
“谢谢你。”夜烬的声音更沉了些,环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,仿佛要将人揉进骨血里,“谢谢你……肯这样奋不顾身地来救我。”
回想起魔渊底部,那道撕裂重重魔气、如同九天明月般骤然降临的雪白身影,在那绝望的黑暗与混乱中,是何等的耀眼夺目。他顿了顿,低笑了一声,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与某种深藏的悸动,贴着夏蓝的耳廓响起:
“你那会儿……提着拂尘杀下来的样子,真是又帅又漂亮。”
这本该是句极动听的情话,可夏蓝听了,非但没有丝毫欣喜,反而从他怀里微微直起身,抬眼睨着他。
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薄怒,更多的却是后怕。
“要不是我多了个心眼,让阿雁也拿了个金球,你打算瞒我多久?嗯?等到晚玉捧着你的魔尊印信来凌霄山报丧吗?”
他指尖忍不住用力戳了戳夜烬的胸口,正好按在一处包扎好的伤口边缘。
夜烬被他戳得闷哼一声,却不敢躲闪,自知理亏,紫眸中闪过一丝心虚,连忙捉住他作乱的手指,握在掌心,低声下气地哄道:
“是我的错,是我考虑不周……我那时只想着不能让你担心,不能把你卷进来……下次绝不会了,真的,我保证。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仔细观察着夏蓝的神色,见他虽然依旧板着脸,但眼神已然软化了些许,便得寸进尺地低下头,额头轻轻抵着夏蓝的额头,鼻尖几乎相触,呼吸交融。
“别生气了,好不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