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国,联邦高度设防监狱。与世隔绝的囚室,时间仿佛凝固成冰冷的实体。陆景琛穿着橙色的囚服,坐在窄小的床铺边缘,目光透过加固的细小窗户,投向外面一方被铁丝网切割的天空。曾经翻云覆雨的野心家,如今只是这庞大惩戒系统中的一个编号。
距离他与让-菲利普·德·洛林那场隐秘的交易,已过去一段时间。起初,他还能通过那个费尽心机构建的秘密渠道,零星地接收到外界的风声。他听闻谣言四起,听闻“星空公约”内部的动荡,听闻沈清悦和陆景珩陷入舆论漩涡……每一次消息传来,都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投下一颗石子,漾起一圈名为“复仇快意”的涟漪。
他像一头蛰伏在洞穴深处的困兽,舔舐着旧日的伤口,依靠着想象仇敌的狼狈来汲取一丝可怜的温暖。他坚信,自己播下的毒种必将开花结果,即便他身陷囹圄,也能亲眼目睹那座光芒万丈的堡垒从内部坍塌。
然而,最近几天,那条秘密的信息渠道,如同被利刃切断,彻底沉寂了。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。这种沉寂,比坏消息更令人不安。它像冰冷的潮水,慢慢淹没了他赖以生存的幻想空间。一种不祥的预感,如同黑暗中滋生的霉菌,开始在他心中蔓延。
他试图联系外界,动用他埋藏的最后几个暗桩,但所有的尝试都石沉大海。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,正在悄然收紧,而他,就是网中那条已被遗忘,却仍在挣扎的鱼。
铁窗之外,最后的余烬,正在寒风中摇曳,即将彻底熄灭。
预感应验的速度,快得惊人。
第一节:例行巡查中的异样
这天的例行牢房巡查,气氛与往常不同。除了固定的狱警,还多了两名身着深色西装、表情严肃、胸前挂着联邦调查局(FbI)徽章的特工,以及监狱管理局内部调查科的一名官员。他们径直走向陆景琛的囚室。
“编号,陆景琛。”为首的FbI特工声音冰冷,透过铁门上的小窗传来,“打开囚室。”
狱警依言打开厚重的铁门。陆景琛站起身,维持着最后的体面,眼神警惕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。
“根据新的证据和线报,我们怀疑你在服刑期间,继续从事非法活动,包括但不限于:利用非法通讯设备与外界联系,操纵舆论,泄露受保护信息,以及试图干扰司法程序。”特工的语气毫无感情,像在宣读一份技术手册,“现在,我们将对你的囚室进行彻底搜查,并请你配合我们的进一步调查。”
陆景琛的心猛地一沉。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但他强作镇定,冷笑道:“新的证据?线报?你们有什么证据?这是诬陷!”
特工没有理会他的抗议,只是对身后的人做了一个手势。调查人员立刻开始对狭小的囚室进行地毯式搜查。他们敲击墙壁,检查床铺的每一个缝隙,甚至拆开了马桶和水池。陆景琛冷眼看着,他自信那个隐藏的微型通讯器极其隐秘,不可能被找到。
然而,十五分钟后,一名调查人员在他那本唯一被允许持有的、厚厚的《圣经》硬皮封面夹层中,精准地取出了一个比指甲盖还薄的、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装置。
陆景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这个地方,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!包括那个他自以为掌控的、为他传递信息的狱警!怎么可能?!
第二节:无法辩驳的铁证
搜查只是开始。随后几天,针对陆景琛的指控如同雪片般飞来,证据确凿到令人窒息。
FbI出示了清晰的通讯记录,显示他与外部某个未经授权的Ip地址进行了多次加密联系,时间点恰好与欧洲谣言爆发的时间吻合。他们甚至掌握了一段经过还原的、他与让-菲利普·德·洛林在探视室谈话的音频片段,虽然关键部分做了模糊处理,但其中提及“影子里的污秽”、“内部爆破的炸药”等字眼,足以构成企图妨碍司法和进行非法交易的强力证据。
更让陆景琛绝望的是,那个他曾无比信赖的、为他提供信息的狱警,在确凿的证据面前,迅速转为污点证人,指证陆景琛如何威逼利诱他建立秘密通讯渠道。
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。他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,暴露在法律的聚光灯下,过去那些自以为是的隐秘操作,此刻都成了钉死他的棺钉。他意识到,自己从头到尾,都未曾真正逃脱陆景珩的阴影。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弟弟,早已洞察了他的一切,只是选择在最关键的时刻,才给予这致命的一击。
最终的审判在监狱内部的特别法庭进行。过程简短而高效。面对如山铁证,陆景琛的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。法官当庭宣判,因在服刑期间犯下多项新的严重罪行,数罪并罚,在原刑期基础上,追加二十五年监禁,且不得假释。
追加二十五年,不得假释!
这宣判如同最终的丧钟,在陆景琛的脑海中轰鸣。这意味着,他的人生,将毫无悬念地在这冰冷的铁窗后彻底腐烂、终结。所有的野心,所有的仇恨,所有的算计,都化为了一场空,只换来这永恒的囚禁。
他被两名高大的狱警押解着,机械地走向通往最高监管级别区域的通道,那里将是他的最终归宿。他的眼神空洞,步伐踉跄,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。
就在经过监狱内部邮件分发室时,一名工作人员递给他一封薄薄的信件。信封很普通,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,只有打印的收件人地址和他的编号。
陆景琛麻木地接过信,在狱警的监视下,拆开。里面只有一张便签纸,上面是一行他熟悉又痛恨的、清秀中带着风骨的字体——属于沈清悦。
没有称呼,没有落款,只有简短的九个字:
“一切,到此为止。沈清悦。”
这九个字,像一道最终劈开黑暗的闪电,瞬间击溃了陆景琛内心深处最后一道防线。
“到此为止……到此为止……哈哈哈……哈哈哈哈!”他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,先是低语,随即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、充满绝望与疯狂的大笑。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,凄厉而可怖。
他输了,输得彻彻底底。他不仅输掉了自由,输掉了财富,更输掉了作为对手的资格。沈清悦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注意力都不再愿意施舍给他,只用这九个字,为这场延续了两代人的恩怨,画上了最彻底、最冷漠的休止符。
笑声渐歇,化为呜咽,最终归于死寂。陆景琛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,被狱警面无表情地拖拽着,消失在走廊尽头那扇沉重的、隔绝了所有光明的铁门之后。
旧敌,终迎末路。最终的审判,不仅来自法律,更来自他试图摧毁却最终被其彻底碾碎的,那颗坚韧而强大的心。
属于陆景琛的篇章,伴随着铁门沉重的闭合声,彻底终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