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章 风雨欲来
张清玄那句“拜访一下对面”，如同在胖子耳边炸响了个惊雷，让他一晚上都没睡踏实，梦里全是咧着嘴笑的吴老头和扭曲爬行的阴影。第二天早上，他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爬起来做早饭，手脚都比平时慢了几分，心里更是七上八下，如同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。
“老、老板，早。”胖子把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和熬出米油的小米粥端上桌，声音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和紧张，“咱、咱们今天真要去啊？”
张清玄坐下，拿起勺子，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。米粥温润妥帖，安抚着清晨空乏的肠胃。他透过墨镜瞥了胖子一眼，语气平淡无波：“不然呢？等他再来拆你的招牌，还是往你被窝里塞影子？”
胖子想起上次招牌绳子被无声无息打断的事，以及老板描述的、试图潜入后院的阴影，顿时打了个寒颤，缩了缩脖子，不敢再吱声，心里哀嚎：‘去也是死，不去也是死，我王铁柱的命怎么这么苦……’
吃完早饭，张清玄并没有立刻行动。他让胖子照常开店，自己则回到柜台后，取出了新买的辰州朱砂和上好的黄表纸。他没有绘制那些攻击性强的符箓，而是凝神静气，指尖萦绕着那簇烛焰般凝实的星火之力，缓缓在符纸上勾勒起来。
他画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玄奥的“镇魂安宅符”和“破妄清心符”。这一次，他能感觉到笔尖流淌的力量远比以往更加顺畅、凝练，对朱砂和纸张的渗透也更为彻底。每一笔落下，符纸上都隐隐有微光流转，散发出一种内敛而稳固的能量场。这新生本源在“精细构筑”与“能量留存”上的优势，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。短短一上午，他绘制出的符箓品质，远超过去任何时期。
胖子一边心不在焉地擦拭着货架，一边偷偷观察。他虽然看不懂符文的奥妙，但能感觉到随着老板的绘制，店里那股因铜镜和对面威胁而存在的压抑感，似乎被一种无形的、坚实的力量缓缓推开，变得清明安稳了许多。这让他惊惶的心，稍微踏实了一点点。‘老板还是靠谱的……大概吧。’
中午，胖子决定做点扎实的饭菜，毕竟晚上可能要“干大事”。他做了拿手的红烧排骨，又炒了个蒜蓉青菜。排骨炖得酥烂脱骨，酱汁浓郁，咸香微甜，极其下饭。张清玄沉默地吃着，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，显然也是在为可能的消耗储备能量。
饭后，张清玄将绘制好的几张“镇魂安宅符”交给胖子，让他分别贴在店铺前后门、窗户以及后院小门的隐秘处。
“贴好，别让人看见。”他吩咐道，“这些符能稳固此地气机，寻常邪祟难以侵入，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窥探。”
胖子连忙照做，手脚麻利地将符纸贴好。当最后一张符纸在后院门框上方贴稳时，他隐约觉得周身似乎环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暖意，连后院那棵枯树投下的阴影看起来都不那么瘆人了。
下午，天色渐渐阴沉下来，乌云低垂，似乎有一场秋雨即将来临。胡同里刮起了带着凉意的风，卷起地上的落叶，打着旋儿。
刘婶抱着刚收下来的衣服，急匆匆跑进扎纸店躲风，嘴里念叨着：“这鬼天气，说变就变！哟，小张老板，你们这店里今天感觉……好像挺暖和的？”她有些诧异地四下看了看。
张清玄还没说话，胖子就带着点小得意抢答：“那是！我们老板……”话没说完，就被张清玄一个眼神制止，连忙把后面“贴了高级符”的话咽了回去，改口道，“……我们老板说今天天气不好，让我们早点生了小炉子！”
刘婶将信将疑，也没深究，又压低声音对张清玄说：“小张老板，你说怪不怪，就刚才我收衣服的时候，好像看见对面二楼那窗帘动了一下！可我明明没感觉到有风吹进去啊？会不会是那吴老头又在里面搞什么鬼？”
张清玄目光微闪。在他的感知中，对面那衰败而尖锐的气息，在乌云压顶的此刻，确实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，躁动感再次变得明显起来。看来，对方也感知到了气机的变化，或许……这场雨，就是他们选定的时机？
“或许吧。”他语气依旧平淡，“快下雨了，刘婶您早点回去关好门窗。”
刘婶应了一声，抱着衣服匆匆走了。
胖子看着刘婶的背影，又看看对面那在阴天下更显鬼祟的书店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：“老板，他们会不会……趁下雨天搞突袭？”
“有可能。”张清玄走到店门口，看着阴沉的天色和空无一人的胡同，“雨水能冲刷痕迹，也能掩盖某些能量波动。是个动手的好时机。”
他退回店内，将最后几张“破妄清心符”递给胖子：“这几张你贴身放好，万一……感觉不对劲，或者看到什么幻觉，就握紧它。”
胖子接过那带着朱砂气味和微暖触感的符纸，如同接过救命稻草，连忙塞进内衣口袋，紧紧贴着胸口放好。感受着符纸传来的微弱暖意，他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。老板虽然抠门、腹黑、还总坑他，但关键时刻，是真的在想办法护着他这个没啥用的伙计。
“老板……”胖子声音有点哽咽，“您放心！我、我虽然帮不上大忙，但绝不拖您后腿！真要干起来，我、我给您递家伙！”
张清玄看着胖子那副视死如归又怂了吧唧的样子，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，随即恢复平直。“嗯。去准备晚饭吧，简单点就行。”
傍晚时分，雨终于下了起来，起初是淅淅沥沥，很快就连成了雨幕，敲打着屋顶和窗棂，哗哗作响。天地间一片水汽朦胧，视线受阻，声音也被雨声掩盖。
胖子按照吩咐，只做了简单的肉丝面和凉拌黄瓜。两人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沉默地吃着晚饭，店里只开了一盏灯，光线昏暗，气氛凝重。
吃完饭，张清玄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柜台后，而是搬了把椅子，直接坐在了正对店门的位置，墨镜下的目光穿透雨幕，牢牢锁定着斜对面那家如同蛰伏在雨夜中的怪兽——“墨香阁”。
胖子则紧张地坐在稍远一点的角落里，手里紧紧攥着那张“破妄清心符”，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，除了雨声，还是雨声。
时间在雨滴敲打声中一分一秒流逝。夜色渐深，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。
突然，一直闭目凝神的张清玄猛地睁开了眼睛！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一股极其阴冷、污秽、带着强烈侵蚀意味的能量波动，如同隐藏在雨幕中的毒蛇，骤然从对面书店的方向爆发，迅猛地朝着扎纸店扑来！那能量并非实体攻击，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污染和精神冲击，试图穿透店铺的防御！
“来了！”张清玄低喝一声，霍然起身！
几乎在他起身的刹那，贴在门窗上的那几张“镇魂安宅符”同时亮起了微不可察的柔和光芒，如同坚实的屏障，将那股阴冷污秽的能量牢牢挡在了店外！能量撞击在无形屏障上，发出“滋啦”的、仿佛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声响，却难以寸进！
胖子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，死死攥着符纸，脸色煞白。
张清玄站在店门内，隔着雨幕与符箓形成的屏障，冷冷地“看”着对面。在他的感知中，那股能量如同黑色的潮水，不断冲击着屏障，却一次次被柔和而坚定的力量化解、驱散。
对方的第一次试探性攻击，被完美挡下了。
但张清玄知道，这仅仅是开始。
他缓缓抬起手，指尖那簇星火之力开始加速旋转，散发出越来越炽热的光芒。
雨夜还很长。
较量，也才刚刚进入正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