卓铭只觉得呼吸一滞,全身血液都快要冻结!他想也不想,几乎是本能地,一个箭步挡在了冷清月身前,将她和腹中的孩子护在身后。体内炼气后期大圆满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,试图抵挡那恐怖的威压,尽管他知道这无异于螳臂当车。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。
冷清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意激得脸色煞白,但她握剑的手却异常稳定,眼神冰冷地直视着罗清颖,没有丝毫退缩。保护孩子的本能,让她体内凝气后期的灵力也自行运转起来,与卓铭的灵力隐隐形成一种微弱的共鸣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小屋前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
罗清颖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剑,先是在卓铭身上停留,那眼神中的厌恶几乎要化为实质。随即,她的目光越过卓铭,落在了他身后冷清月的身上。尤其是在冷清月那张清冷绝伦、却因怀孕而隐隐透出一丝母性柔光(尽管这柔光被坚冰覆盖)的脸上,以及她手中那柄已然隐隐散发出不凡剑意、与她气息浑然天成的长剑上扫过。
凝气后期!
罗清颖的心中掀起了细微的波澜。短短数月,从毫无根基的凡人,到练气后期,再至如今的凝气后期!这等恐怖的修炼速度,简直闻所未闻!更重要的是,冷清月对《冰心剑典》的领悟力极高,剑法之中已初具无情剑意的神韵,冰冷、纯粹、决绝!这是一个为无情剑道而生的绝佳苗子,是她寻找了数百年来可能继承她衣钵的理想传人!
反观卓铭,虽然比之前努力了许多,修为也达到了练气后期大圆满,看似进步神速,但相比之下,就显得平庸多了,而且其剑意中总夹杂着一丝不纯粹的“杂质”,让她不喜。
驱逐他们?以她的性子和对无情的坚持,本该如此。这能彻底斩断这令人作呕的羁绊,维护剑道的纯粹。但……如此一来,这个千年难遇的剑道天才,恐怕就要彻底毁了。孕期被逐,甚至丧夫(虽然她并不承认卓铭的身份),带着孩子流离失所,这对一个修士的道心将是毁灭性的打击。她毕生追求剑道极致,对于天赋异禀的弟子,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珍惜和爱护。
沉默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,这短暂又漫长的寂静,对卓铭和冷清月而言,如同度过了一个世纪。罗清颖周身那几乎要冻结一切的恐怖气息,才缓缓地、极其不情愿地收敛起来。
她看着冷清月,声音依旧不含任何感情,仿佛刚才那滔天的杀意从未存在过:“孕期不宜动武,更忌心绪剧烈波动。真气运行过激,易伤胎元,亦损道基。”
她顿了顿,做出了让步:“从今日起,你暂停练剑,安心静养,以温养灵力为主。一切,待孩子出生后,再行定夺。”
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:暂时不驱逐,但观察期延长了。最终是去是留,是传承还是惩罚,要看冷清月生产后的表现,尤其是她的剑道天赋和道心,是否会因这“污点”而蒙尘受损。
最后,罗清颖那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到卓铭身上,只说了五个字:“你,好自为之。”语气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。说罢,白衣身影一晃,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,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玷污了她的清净。
劫后余生,卓铭双腿一软,几乎要瘫坐在地,全靠意志力强撑着。他转身,看向身后的冷清月。她脸色依旧苍白,额角有细密的汗珠,但眼神却异常平静,只是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,目光悠远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冰融无声:日常中的渗透
经此一事,冷清月便不再去练剑坪,大部分时间都在小屋中静坐或卧床休息。卓铭则更加拼命地修炼。他知道,罗清颖的容忍是有限度的,也是建立在冷清月那惊人天赋之上的。他必须拥有更强的实力,才能在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危机中,真正地保护她们母子。他修炼《冰心剑典》更加刻苦,同时也更加隐秘地参悟那《痴情剑诀》的残留剑意,试图找到将其与自身剑道融合的可能。
他对冷清月的照顾,也愈发细致入微。每日的灵食药膳他必定亲自过问,甚至开始尝试根据典籍记载和自己对药理的粗浅理解,调配一些安神补气的简单药汤。屋内总是备着充足的暖石和柔软的兽皮毯子。他还会找来一些记载着山川美景、奇闻异事的游记杂谈,放在冷清月触手可及的地方,希望能为她枯燥的静养生活增添一丝趣味。
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,交流似乎比之前更少了。冷清月愈发沉默,常常只是坐在窗边,看着外面的雪景和那株雪松,一坐就是半天,眼神空茫,不知是沉浸在剑意感悟中,还是在思索着渺茫的未来。卓铭不敢过多打扰,只是确保她一切安好,需要时他总在身边。
但卓铭能清晰地感觉到,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。冷清月看他的眼神,虽然依旧清冷,没有什么明显的温度,却少了许多刺骨的恨意和锐利的戒备。有时他练剑归来,满身寒气,会发现桌上放着一杯恰好能入口的温茶;有时他深夜伏案疾书(记录修炼心得或寻找《痴情剑诀》的线索),她会默默将一件厚外袍放在他手边,然后一言不发地回房。
这些细微的举动,无声无息,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。
卓铭偶尔在饭后,会试着和她聊一些轻松的话题,比如给孩子取名字。
“清月,你说孩子叫什么好?卓云帆?寓意自由自在,云游四海。”他一边收拾碗筷,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。
冷清月擦拭嘴角的动作微微一顿,没有回应。
卓铭也不在意,继续自言自语:“或者叫冷傲雪?像你一样,清冷傲然,不染尘埃。”他偷偷观察她的反应,见她睫毛轻颤,便知她听进去了。
“其实……”他声音放得更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,“我觉得姓李也不错,李念月,怎么样?”
这一次,冷清月猛地抬起头,清冷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他,带着明显的惊愕和探究。李?这不是卓铭的姓氏。他为何会这么说?
卓铭心中一跳,自知失言,连忙打个哈哈掩饰过去:“哈哈,开玩笑的,开玩笑的,还是得姓卓,或者跟你姓冷也行,你决定,你决定……”
冷清月收回目光,重新低下头,但心中却因这突兀的“李”字,泛起了一圈涟漪。这个男人,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。
那块坚冰,正在这日复一日的平淡相处、无声关怀和共同期待的生命悸动中,被时光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情感依赖,一点点地消融。不是因为轰轰烈烈的誓言,也不是因为舍生忘死的壮举,只是在这与世隔绝、寒冷孤寂的断情峰上,两个被命运强行捆绑、都曾满身伤痕的灵魂,在相互试探、相互靠近的过程中,找到的一种脆弱的平衡与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