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,高育良收到了商务部的通知。
内容很简单:发现一笔巨额资金流动。
他起初还有些疑惑,等到查看明细后,整个人都愣住了——没想到这些人嘴上说着玩,竟然真的敢动用如此庞大的资金。
彭玉麦很快被召来,和他一起的还有他新任命的科技主管德尔德里。
三人相对而坐,气氛沉闷。
高育良的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。
“消息都传开了吧?你们倒是说说,他们这一步棋到底想干什么?”
“这么一搞,是不是有点挖墙脚的意思?”
德尔德里年纪不大,可办事老练得很,十九岁就进了核心部门,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。
他只扫了一眼局势,心里就有了数。
“归根结底,不就是逼我们赶紧表态吗?不过我真想知道,是谁给他出的这招狠的?太损了。”
“咱们现在账上能动的钱本来就不多,要是再让大笔资金滞留海外,等于把脖子送到别人刀口上了。”
“他们现在明显是冲着施压来的,恐怕没别的念头,就想逼我们低头。”
高育良冷哼一声,声音不高,却透着寒意。
“我不在乎他们打什么算盘,也不关心背后是谁在操盘。”
“我就一句话——他们得给我个交代,一个站得住脚、说得过去的理由。”
“不然,从今往后,别指望我和他们谈半个字。”
他说这话时眼神凌厉,太阳穴上的筋都在跳,整个人像绷紧的弓弦,看得人心里发毛。
彭玉麦眉头拧成一团。
“原本这事还能商量,可他们非要闹到这份上,那就是把路走窄了。”
“我觉得,该反手的时候就得反手。
可以给台阶,但不能任他们撒野。”
高育良缓缓点头。
“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。
态度要拿稳,机会可以留,但底线不能破。”
“那眼下,你们觉得该怎么走?”
彭玉麦和德尔德里对视一眼,彼此心照不宣。
德尔德里直接点破:“您心里早有打算了吧?只是不愿先说出来罢了。”
“其实我们也想到了一块儿去——帝国不是全球最大的原材料供应方吗?要下订单,随时都能甩出来。”
高育良嘴角微扬,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竟一口道破。
“你们俩啊,脑子转得够快。
没错,正是这个方向。”
“你们来之前,我已经让人筹备了三百亿的高科技材料调运计划。”
两人一听,眼神顿时亮了。
这意味着国家的技术升级迈出了关键一步。
谁不希望这片土地更强、更硬气?
而高育良已经走到这一步,足见其手腕之果断、布局之深远。
很快,货物启动运输的消息放了出去。
外界还一头雾水,只有萨沙玻璃当场气得脸色发青。
他那笔十五亿的采购合同,彻底打了水漂。
这一手棋,走得简直是昏聩至极,偏偏还是他自己选的。
他故意压着货不发,想卡别人脖子,结果高育良根本不接招,反而先把自家的东西全调回来了。
这下好了,市场已经被填满,没人再稀罕他的货,最后只能原路退回,血本无归。
更要命的是,萨沙玻璃背了四十多亿的贷款,这笔账压下来,谁都兜不住。
他根本没想到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。
出了这种大事,债主要是还不急,那才真是脑子有问题。
他连怎么开口解释都想不出来,只觉得眼前一片乱麻。
萨沙波里也意识到事态无法挽回,心里隐隐猜到,满文腾很可能早就背着自己另做了安排。
如今求人不如求己,他唯一能指望的,只有去找彭玉麦。
听说萨沙波里来了,彭玉麦面上带着笑意迎进来。
“哎呀,稀客啊!快请进,请坐!多久没见你上门了,今天怎么有空过来?”
“既然来了,咱们就好好聊聊。
想喝点什么?茶还是咖啡?”
萨沙波里摆摆手,语气急切。
“咱们之间就不必客套了。
你也清楚,我最近摊上事了,还不小。”
“现在处境挺难,想请你帮一把,把眼前这关过了。
你看这事……能不能通融一下?”
“你放心,我不会让你白出力。
只要能让我缓过这口气,我愿意拿出十个亿,捐给需要的地方。”
彭玉麦脸上的笑容稍稍凝住,随即恢复如常——那片刻的停顿,不过是刻意为之。
因为他心里正暗自得意,高育良早前就提醒过他,这个人迟早会登门找上门来。
没想到高育良的话这么快就成了真。
果不其然,这人眼下真的亲自来了。
彭玉麦嘴角微微一扬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,但转瞬就被一副严肃神情掩盖过去。
他语气平和地说道:
“你应该也清楚现在的处境,这事不是我想帮就能拍板的。”
“现在盯着我这个位子的人可不少,明里暗里都在看着。”
“之前我也想过一些办法,可你看,谁又真正在乎我的考量?”
“所以难就难在这儿,你能明白我的难处吗?”
对方听了这话,一时语塞,低下了头。
其实那一百五十亿的货物已经把他逼到了绝境,若再找不到出路,怕是撑不到天黑就得垮下来。
更要命的是,外头还不知情。
一旦风声走漏,别说活命,连翻身的机会都不会有。
想到这儿,他几乎要崩溃了。
“我知道这次是我错了,可事到如今,只求你们别袖手旁观,拉我一把行不行?”
“你们放心,只要你们肯出手,后面的事我都能处理妥当,绝不会牵连到你们半分。”
“我在外头签了一百多亿的订单,钱都是跟几个老板合伙凑的,再这样下去,我真的扛不住了。”
“不管怎样,我现在只想尽快把货脱手,不然……我这条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上面了。”
彭玉麦听完,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你现在才意识到后果,恐怕已经晚了。
当初我就劝过你,可你听了吗?”
“我们现在的处境本就不自由,很多事情没法立刻决定。
技术上的短板,我们早就看在眼里,可发展哪是一朝一夕的事?”
“核心技术靠的是日积月累,可你偏偏急功近利,根本不听劝。”
“现在撞了南墙,总算知道疼了。
可我要说实话——你醒悟得太迟了。”
说到这儿,他顿了顿,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令人不安的事。
彭玉麦当然明白这人心底打的算盘,眼下不过是装出一副可怜相,流点眼泪罢了。
可这人脑子里究竟在盘算什么,谁又能说得清?
换作从前,他或许会二话不说伸出援手。
但自从高育良一次次点拨,把其中利害剖析清楚后,他已经不再轻易动心软了。
他也学会了先问一句:为什么?
在没搞清楚对方真正意图之前,他不会再贸然行动。
两人对坐无言,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,谁也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。
彭玉麦伸手轻拍了下他的肩,顺手把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。
“你要真去找高先生,我可不敢保证他会见你。”
“要是我是他,对你这种做法也会看不起。
实话讲,你这次做得确实太过分了。”
“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,怪不得别人。
你现在唯一能做的,就是放低姿态,好好求人。
这话的意思,你懂吧?”
萨沙波里似乎听明白了。
说到底,关键就在这儿。
他若真想求高育良,就得拿出持续的态度来,而不是临时抱佛脚。
这家伙可不是第一次惹麻烦,早就是老毛病了,总在内部惹出一堆乱子。
可以原谅一次两次,但不能次次都由着他胡来,毕竟大家也都不是傻子。
眼下他主动低头,看起来像是真的动摇了,但说不定这只是他放出的一招迷雾。
不过彭玉麦一心为帝国大局着想,并未说出太重的话,反而主动替他联系了高育良。
“我就这么干等着就行?”
彭玉麦看着他那副焦灼模样,心里觉得有些好笑,但还是点点头:“嗯,等就行了。”
约莫一个小时后,高育良终于腾出时间,召他们二人进去。
见面时,高育良面带笑意,开口便问。
“萨沙先生,您可真是了不得啊,听说您背着我们私下里做了不少安排。
我代表帝国感谢您的辛劳——不过话说回来,事情好像没办得太漂亮吧?能不能跟我说说,到底出了什么岔子?”
萨沙波里一听这话,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。
“高先生,您这就笑话我了。
实话讲,我也真没想到会搞成这样。
我现在是走投无路了,求您拉我一把。
那批货值十五个亿啊!要是就这么压在仓库里动不了,我这个责任可担不起。
更别提一天天拖下去,滞纳金越滚越多,我根本扛不住。
您和您的团队要是能不计前嫌,伸把手帮我渡过这一关,我感激不尽。”
“我相信您们都是宽宏大量的人,不会眼睁睁看我跌进谷底,是不是?”
高育良听了,嘴角微微扬起,却不是欣慰,而是带着几分讥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