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下，汤姆恩斯彻底慌了神。
怎么会走到这一步？
他百思不得其解。
可再怎么慌乱也没用，现实不会因此改变。
直到被关押整整四个小时后，他才终于见到了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。
“高育良，你到底想怎么样？”
进来的正是高育良，手里还提着一壶刚泡好的茶。
“汤姆恩斯，听说你父亲是位工程师，母亲则是生物工程领域的专家，相当于高级医学人才，对吧？”
“你从小天资出众，在家庭的支持下闯过了不少难关。”
“大学读的是本国顶尖工学院，拿了两个学位，不容易啊。”
“比我想的还要厉害。”
“三十四岁就当上了凯尔能集团的高管，之后步步攀升。”
“如今五十五岁，已经是这家巨头的总经理了。”
“真是了不起。”
汤姆恩斯心头一震，不明白高育良为何对自己过往如此熟悉。
这个人，难道一直暗中调查过自己？
高育良笑望着他，神情从容。
“惊讶吗？对我了解你这么多感到不自在？”
“还是觉得我说得还不够全？”
汤姆恩斯摇头。
“你究竟想表达什么？背这些履历有什么意义？”
“咱们之间就别绕弯子了，高先生。”
“我只想知道，为什么抓我？什么时候放人？”
高育良轻轻晃了晃头。
“抓你，自然有抓的理由；放你，现在还说不准。
如果真要深究，你的问题恐怕不止一条。”
“我劝你好好想想自己做过的事，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。”
汤姆恩斯低下头，努力回忆自己是否在哪方面冒犯过对方。
无非是立场不同、意见相左罢了。
至于做到这一步吗？
高育良的态度为何突然如此强硬？
他越想越迷糊，脑子里一片混乱。
看着对方的神情，高育良嘴角微微扬起。
“你似乎很不解。”
“汤姆恩斯，我得提醒你一句。”
“第一，你做了一件极其不明智的事——不该插手凯尔能在特里阿斯的事务。”
“第二，你不该擅自指示你的人，做出与我们背道而驰的举动。”
“第三，你不该把自己卷进他们的权力争斗里。”
其实高育良早看透了，特里阿斯的局面，归根结底是凯尔能内部矛盾的外延。
问题的根源，始终在凯尔能自身。
而这家公司内部的裂痕，由来已久。
从它创立那天起，派系林立、利益纠葛就从未断过。
几十年过去，这些问题非但没有解决，反而愈演愈烈。
不少人留意过这些现象，却被表面的秩序所迷惑。
唯有高育良，一眼看穿了背后的暗流。
不得不说，他的洞察力远超常人想象。
凯尔能内部早已分成多个阵营。
各派之间的摩擦不断，如今更是愈演愈烈。
高育良淡淡开口：“你们公司内部的纷争，却要拿到特里阿斯来解决，你觉得这合适吗？”
“你还觉得你带来的影响不大？”
“我不这么认为。”
“依你现在的看法，你觉得你们公司在当地做的事，站得住脚吗？”
汤姆恩斯低着头，沉默良久。
仿佛在权衡一件极为棘手的事。
高育良静静地看着他，不发一语。
过了许久，汤姆恩斯才缓缓摇头。
“高先生，你比我预料中厉害得多。”
“你怎么会懂这些？”
高育良轻轻一笑。
“没什么特别原因。”
“也许我们的成长背景完全不同。
你知道我小时候在哪儿长大的吗？”
“实话告诉你，我经历的环境比你能想象的复杂百倍。
别说出身寒门，我连门都没有。”
“我家境普通，远不如你。
但这些教会了我一件事：人不能认命，更不能轻易踏入别人的是非场。”
“你现在不正是陷进去了吗？”
“你以为你是外国来的高管，就能插足特里阿斯本地的政治博弈？”
“你想得太简单了。”
高育良一句话戳破了他的心思。
事实确实如此。
凯尔能从来不只是个矿业集团，他们在政坛上下了不少注。
尤其对年轻有潜力的人物，投入大量资源建立关系。
只等他们掌权后反哺利益。
一旦成功，便是一路畅通无阻。
不得不说，这一盘棋布得很深。
从高层到底层，几乎每个关键位置都有他们的人。
而汤姆恩斯押注的对象，正是卡玛卡。
高育良直接点破：“怎么样？现在对我有什么新看法？”
“其实从凯尔能刚进入这里开始，我就从资料里察觉到了异常。”
“你根本没做什么正经事。”
“更让我惊讶的是，你们对此竟毫无警觉，整个集团都习以为常。”
“换作从前，这种行为叫结党营私。”
“那是要掉脑袋的罪名。”
高育良语气冷了下来。
“好了，废话不必多说。”
“该警告的，我必须警告。”
“从今天起，你要记住：我会把凯尔能留在这里的所有人，一个不留地清理出去。”
汤姆恩斯忽然笑了。
“我还以为你真有大格局，原来只会说大话。”
“你知道凯尔能在正府里安插了多少人吗？”
“上至内阁，下至地方议会。”
“到处都是我们的人，这点你清楚吗？”
“我想你并不知道，否则不会说出这种话。”
高育良再次笑了。
“有意思，真是有意思。”
“那你看看这个名单。”
说着，他将一本笔记本甩到桌上。
汤姆恩斯翻开看了一眼，笑容瞬间凝固。
因为他再不敢轻举妄动。
高育良的手段，向来是从最不起眼、却最致命的角度切入。
不管对方身居何位，担任何职，几乎都被他揪出了问题。
不仅如此，他还紧紧盯住那些被忽略的蛛丝马迹，顺藤摸瓜。
只要抓住其中错综复杂的关联，局面自然迎刃而解。
这一点，高育良比谁都清楚。
更进一步地，他点破了一个更为关键的事实：
“这些名字里，不少都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。
我动的不是别人，是你的根基。”
“现在明白自己为何倒得这么快了吗？”
这话一出口，对方的脸色顿时变了。
他抬起手，指尖微微发颤，直指高育良。
“你太狠了，真的太狠了！”
“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，才搭起这个台子吗？”
“你根本不知道！你只知道把我的一切全毁掉！你不该这样，绝不该！”
高育良没有争辩，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：
“该做的，不该做的，我都已经做了。”
“你觉得呢？”
“实话告诉你，你所依赖的一切，我早已悄然瓦解。”
此时的他，神情沉稳，仿佛一切尽在掌握。
事实也的确如此——该清理的障碍，他基本已扫清。
回溯整个过程，高育良出手之前，早已预见到背后的复杂牵连。
正因如此，他第一时间联系了凯尔能集团另一位高层人物。
唯有联手，才能形成合力，对付那个共同的目标。
在他与那位高管达成默契后，第一步便是先对汤姆恩斯的另一个对手下手。
从那人身上撬开缺口，获取关键线索，再联合发力，直击汤姆恩斯。
卡玛卡和赛斯朵的垮台，早已注定。
汤姆恩斯的崩塌，也只是时间问题。
他们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往来，终究藏不住了。
如今，真相终于浮出水面。
高育良从口袋里取出一段录音。
“听听看，他们是怎么说你的。”
第一个开口的是赛斯朵，毫无迟疑，言辞激烈，将那人贬得一文不值。
更重要的是，她吐露了一个重大隐秘：
“他在落云山有栋别墅，收了大比黑钱都藏在那里。”
“他曾想把那房子送给我，结果被卡玛卡盯上了。”
“别的事我不太清楚，但这个人，真的让人恶心。”
“总之，跟他打交道，我只觉得荒唐。”
高育良按下停止键，接着播放另一段——卡玛卡的陈述。
“这些年，我的经费来源，一直靠的就是他。”
“换装升级的钱，数目巨大，普通企业根本拿不出来。”
“起初凯尔能也不愿掏，可我们实在急需这笔钱，只能低头。”
“但这笔钱背后，还有条件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卡玛卡顿了顿。
“他要求我把他的亲信安插进部队。”
“包括他侄子古洛夫。”
“名单我已经交了，该讲的我也都讲了。”
录音结束，房间里陷入短暂沉默。
高育良看着对方，声音不高，却带着压迫感：
“谈谈吧，你还想说什么？”
见对方依旧沉默，他再次追问：
“我问你，还有什么要说的？”
语调骤然抬高，像一道惊雷劈下。
汤姆恩斯浑身一震，喉头滚动，咽了口唾沫。
“我没有……没有做过他们说的那些事……”
高育良冷笑一声。
“还在狡辩？”
“我最后问一次，你到底承不承认？”
“你的手伸得太远了。
我以为你只敢插手内阁，就已经够猖狂了。”
“可我没料到，你竟敢把手伸进军中，还和卡玛卡勾结到这种地步。”
对方低着头，一言不发。
高育良也不急，淡淡道：
“没关系，你不说话，我也知道你在盘算什么。”
“你现在想的是，事情闹到这一步，卡玛卡会不会脱身逃走，是不是？”
“我可以明白告诉你——他走不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