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一带着虚弱的青栀,依照信符指引,一路向东疾行。越靠近海边,空气中的水汽愈发充沛,风中带来的咸腥味也浓郁起来。
最终,他们在一处隐蔽的海湾礁石群后,再次见到了那艘其貌不扬的“黑乌龟”号,以及正叼着烟斗、叮叮当当敲打着船壳的老墨。
“哟?来了?”老墨头也不抬,含糊地招呼一声,随即鼻子抽动了两下,抬起黝黑的脸庞。
目光扫过道一身后的青栀,尤其是在她身上残留的毒伤气息和木族特征上停留了一瞬,咧嘴笑道:
“嘿,小子挺能惹事啊?这才几天功夫,不光破了百毒山庄的追魂引,还拐带了个木族女娃?啧啧,这女娃伤得不轻,中的还是蝎婆那老妖婆的独门蚀髓毒…你小子把她宰了?”
道一心中微凛,这老墨看似粗豪,感知却如此敏锐,仅凭残留气息便能推断出这么多事情,果然不简单。
“前辈好眼力。”道一并未否认,“遇上些麻烦,不得已出手。”
“杀得好!”老墨却一拍大腿,哈哈笑道,“蝎婆那老毒物,专干些生儿子没屁眼的缺德事,早就该死了!就是便宜她了,没让她尝尝俺老墨新改装的‘穿甲破障弩’!”
他丢下烟斗,兴奋地拉着道一走到黑乌龟号旁,指着船体两侧新加装的几个不起眼的黑色凸起:“瞧见没?俺用了压箱底的黑曜铁母,又掺了一点点虚空晶砂的粉末,弄了这俩玩意儿!不仅能射穿元婴期的护体灵光,对阵法护罩也有奇效!嘿嘿,要是那老妖婆还在,一弩就能给她来个对穿!”
道一仔细看去,那弩箭装置与船体完美融合,设计精巧,蕴含着惊人的穿透力波动,确实非同凡响。
“前辈技艺,鬼神莫测。”道一由衷赞道。这老墨在机关锻造上的天赋,实在惊人。
“少拍马屁!”老墨嘴上这么说,脸上却笑开了花,很是受用,“说吧,找俺老墨啥事?肯定不是专门来夸俺的吧?”
道一便将百毒山庄所为、青藤部惨案以及自己欲往瘴毒山一行的事情简要说了,当然,隐去了坠龙岭和青藤之心的细节。
老墨听完,收起笑容,黝黑的脸上露出几分愤慨:“百毒山庄那帮杂碎,真是越来越下作了!连与世无争的木族小部落都下此毒手!娘的,要不是俺老墨还得守着这摊子…”
他骂了几句,又看向道一:“你小子想去端了瘴毒山?有胆色!不过那地方可是龙潭虎穴,毒瘴弥漫,机关重重,司徒桀那老毒物更是化神后期,一身毒功诡谲得很,你可想清楚了?”
“自有计较。”道一平静道,“此行前来,是想请问前辈,这灵舟可能抵御瘴毒山之毒?或者,前辈可有其他建议?”
老墨摸着下巴,围着黑乌龟号转了两圈,沉吟道:“俺这船用的材料本身就能抗腐蚀,密封性也好,短时间内在毒瘴里穿行问题不大。但要长时间顶着毒瘴和攻击硬闯,怕是够呛…除非…”
他眼睛一亮,猛地一拍脑袋:“嘿!俺怎么把那玩意儿给忘了!”
他急匆匆地钻进船舱,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后,抱着一个沾满油污的木盒子跑了出来。
“喏!看看这个!”老墨打开盒子,里面躺着一个结构复杂、由多种金属和不知名晶体构成的圆盘状法器,中心镶嵌着一块淡绿色的宝石,虽然布满灰尘,却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净化波动。
“这是俺祖上传下来的‘净尘器’,据说能净化一定范围内的污秽之气,包括毒瘴。可惜年代太久,核心的‘生机宝石’能量快耗尽了,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能量源驱动…”老墨有些遗憾地拍了拍那圆盘。
道一目光落在那淡绿色宝石上,心中一动。他感受到青栀怀中那“青藤之心”微微发热,似乎与此物产生了某种共鸣。
青栀也轻声开口道:“前辈…这宝石,似乎需要精纯的木系生机之力才能激活…”
道一看向老墨:“若我能提供能量源,前辈可能将此器修复,安装于灵舟之上?”
老墨眼睛瞪得溜圆:“你能提供?啥能量源?俺可说清楚,一般木系灵石可不行,非得是极精纯的生机本源之力…”
道一微微点头,对青栀道:“青栀姑娘,可否借青藤之心一用?”
青栀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那枚约莫拳头大小、形如心脏、通体翠绿欲滴、散发着磅礴生机的晶石。晶石一出,周围空气顿时变得清新盎然,连老墨那油腻的作坊都仿佛焕发了生机。
“这…这是…”老墨眼睛都直了,死死盯着青藤之心,呼吸急促,“好精纯好庞大的生机之力!这…这简直是…”
他激动得语无伦次,猛地看向道一:“小子!不,道友!若以此物为核心,俺有八成把握能让这净尘器重现辉煌!不!效果可能比老祖宗那时还好!”
“如此甚好。”道一将青藤之心递给老墨,“那便有劳前辈了。需要多久?”
老墨小心翼翼接过青藤之心,如同捧着绝世珍宝,连连道:“很快!给俺一天…不,半天工夫!你们稍等!”
说罢,他抱着盒子和青藤之心,一头扎进了船舱,立刻传来更加密集亢奋的敲打声和铭刻符文的声音。
道一与青栀便在岸边等待。道一闭目调息,恢复之前消耗的元力,并仔细复盘与蝎婆的战斗。当时情急之下,以青石烙印凝聚秩序之盾应对自爆,确是最佳选择。
地元重山虽防御更强,但祭出需要刹那时间,且其势大力沉,更适合正面硬撼或镇压,应对那种瞬间爆发的全方位毒能冲击,反而可能不及秩序之盾的精准净化与防御。不过经此一战,他对敌时法宝神通的运用选择,也有了更深的体会。
青栀则在一旁默默疗伤,看着忙碌的船舱,眼中充满了期待。
不到半日,船舱内猛地传出一阵欢快的大笑和老墨兴奋的吆喝:“成了!哈哈!俺老墨真是个天才!”
只见老墨满脸油污却精神焕发地钻了出来,手中捧着那个圆盘法器。此刻的净尘器焕然一新,表面的污垢已被清除,露出复杂的金属结构与铭文,中心那块淡绿色宝石更是光华内蕴,与青藤之心产生着玄妙的能量循环,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净化波动。
他熟练地将净尘器安装在黑乌龟号的顶部中枢位置,一道柔和的绿色光晕瞬间扩散开来,笼罩住整个船体。
“上来试试!”老墨得意地招手。
道一与青栀登上灵舟。一入舟内,便感到一股清新纯净的气息,舟外空气中的微尘、湿气乃至淡淡的腥味都被隔绝净化,令人身心舒畅。
“走!”老墨一拍控制法阵,黑乌龟号缓缓驶出海湾,径直冲向不远处一片终年笼罩着淡紫色毒瘴的沼泽区域。
一入毒瘴范围,舟外顿时变得模糊不清,紫色的毒气翻涌,不断腐蚀着灵舟的护罩,发出滋滋声响。
老墨不慌不忙,激活净尘器。
嗡! 一道更加明亮的绿色光环以净尘器为中心扩散开来!所过之处,那浓郁的紫色毒瘴竟如同遇到克星般,迅速变得稀薄、淡化,最终被净化成无害的普通雾气!灵舟周围三丈之内,竟形成了一片纯净的空域!
“哈哈哈!妙啊!”老墨兴奋得手舞足蹈。
道一亦是点头称赞。有此舟相助,闯那瘴毒山,把握又大了几分。
就在这时,道一忽然神色一动,翻手取出一枚微微震动的传讯玉符——是来自韩立的讯息!
神识沉入,韩立焦急的声音立刻传来:“前辈!您在哪里?方才有一伙修士来到我们之前藏身的地方搜查,看功法路数像是碧波城卫队的人,似乎在找什么!我担心是不是百毒山庄勾结了城主府?我已暂时转移到更西边的黑风涧躲藏!”
道一目光一冷。百毒山庄的动作好快!竟然能调动城主府的力量?
看来,必须尽快行动了!
他收起玉符,对老墨道:“前辈,计划有变,需即刻出发。烦请前辈送我们前往瘴毒山附近。”
老墨也收了笑容,重重点头:“成!坐稳了!”
黑乌龟号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,船体鳞甲开合,遁速骤然加快,化作一道乌光,避开普通航道,贴着海面,向着瘴毒山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道一立于船首,目光穿透前方被净化的航路,望向那毒瘴弥漫的远方。
山雨欲来风满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