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铁矿石被秘密运回山谷,堆积在紧邻道场的一处新开辟的石室之中。
这些深黑色的矿石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与凝练的金铁之气,令人望之便觉心神凛然。
材已备,下一步,便是炼器。
道一并未急于动手。他于石室中央清理出一片空地,却并未取出那尊古朴丹炉,而是再次盘膝坐下,神识沉入大地。
此次非为炼丹,而是炼器。器之道,重于形,重于意,重于与天地法则之契合。
玄铁性坚而锐,却失之柔韧,欲以其炼制契合地脉之道、能承受地脉之力灌注的法器,绝非简单熔炼塑形即可。
他需要更精纯、更稳定的火力,更需要一种能融入法器本身、增强其与地脉亲和性的“意”。
地脉之火,无疑是最佳选择。然其暴烈难驯,用于炼器,控制要求远比炼丹更高。
道一屏息凝神,故技重施。神识与四方地脉阵旗相连,缓缓勾动更深层的地火之力。
但此次,他并非粗暴牵引,而是以自身五行元力为引,尤其是其中那缕得自地灵木心材的沉凝土气为核心,小心翼翼地“安抚”与“引导”着那躁动的地火。
过程比炼丹时更为艰难。地火之力感受到炼器的“塑造”之意,反抗尤为激烈。
道一额头青筋微显,神识如同绷紧的弓弦,精细入微地调控着火力的大小、温度、乃至其内在的“韵律”。
渐渐地,一股凝练如浆、色泽暗金、却相对平稳许多的地火精华,被他成功约束在石室地面之上,形成一座无形的地火熔炉。炉火纯青,热力内蕴,不再肆意张扬。
道一取过数块玄铁矿石,投入那无形熔炉之中。暗金火焰瞬间将其吞没,恐怖的高温之下,坚硬的矿石迅速发红、软化、最终化为沸腾的黑色铁水,其中的杂质被地火无情地煅烧、汽化。
他全神贯注,以神识为锤,不断搅动、捶打着那团铁水,进一步祛除杂质,使其愈发精纯。
同时,他尝试将自身一丝蕴涵大地沉凝意境的土行元力,缓缓注入铁水之中。
然而,异变陡生!
那玄铁铁水性质极其排斥外来能量,道一的元力甫一注入,便引起剧烈反应,铁水剧烈翻滚,险些炸开!地火也随之躁动,熔炉明灭不定!
道一闷哼一声,急忙稳住神识,强行压下躁动,额角已见冷汗。
“果然不易…”他心中凛然。灵界材料特性迥异,其内部结构与此界坚固法则紧密结合,难以轻易融入其他能量。
他不敢再贸然注入元力,转而改变策略。他不再试图改变玄铁本质,而是以神识引导地火,依照心中构想的法器形态——一面小巧的盾牌雏形,缓缓塑形。
同时,他双手掐诀,引动周围地脉之中那沉凝厚重的“意”,而非具体的能量,如同打铁淬火般,缓缓“浸润”着那逐渐成型的盾牌胚体。
这一次,抗拒之力大减。那地脉的沉凝之意,与玄铁本身的坚硬特质隐隐相合,缓缓融入其中,使得那暗黑色的盾牌胚体表面,渐渐泛起一层极其微弱、却真实存在的土黄色光晕。
塑形、淬意、降温…
整个过程缓慢而煎熬,对神识的消耗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。道一脸色渐白,却眼神锐利如鹰,死死掌控着每一个细节。
不知过了多久,当地火缓缓敛去,一面巴掌大小、造型古朴、通体暗黑却泛着淡淡黄晕的盾牌胚体,“铛”的一声轻响,落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成功了…吗?
道一长长吁出一口带着灼热气息的浊气,伸手凌空一抓,那盾牌胚体便飞入他手中。
入手沉甸甸,冰凉刺骨。其材质确是玄铁无疑,但细察之下,却能感到一丝微弱的、与脚下大地隐隐呼应的沉凝意蕴。
虽远未达到法器级别,甚至连品阶都难以评定,但其基础却打得出乎意料的扎实,尤其对土行力量的耐受性与传导性,似乎比寻常玄铁强上不少。
然而,胚体之上并无灵光流转,显然尚未镌刻任何符文阵法,算不得真正法器。
道一仔细端详片刻,摇了摇头。此物虽勉强成型,但过程艰险,成功率太低,且离预期相差甚远。
他并未气馁,反而眼中闪过思索之色。失败乃成功之母,此次尝试,让他对灵界材料的特性、地火炼器的关窍有了更深的体会。
“看来,需得先炼制几件更简单的物事,熟练手法,再图其他。”他自语道。
收起这面粗糙的盾牌胚体,道一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堆玄铁矿石。
他取出一小块矿石,这次目标不再宏大,而是尝试炼制最简单的“地脉针”——一种用以更精准探查、引导细微地脉之气的辅助法器,结构相对简单。
地火再起,神识重聚。
石室之内,热浪翻涌,叮咚之声不绝于耳,夹杂着偶尔失败的闷响与成功的轻鸣。
一件又一件粗糙、简陋、甚至有些畸形的玄铁物件在道一手中诞生,又在他冷静的审视下被回炉或弃置。
成功率依旧低得可怜,十次难成一次。但每一次失败,都让他对地火的控制、对玄铁特性的把握、对地脉之意的融入,多了一分理解。
当又一根寸许长、细如牛毛、通体黝黑却隐隐能与地下微弱地气产生感应的“地脉针”成功炼制而出时,道一苍白疲惫的脸上,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满意神色。
虽只是最低阶的辅助法器,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。
他收起这根成功的地脉针,看着地上那些失败的残骸,眼神平静。
千锤百炼,方堪大用。
地脉道宗的炼器之路,于此蹒跚起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