瀚海之上,风浪未歇。赵天龙踉跄立于波涛之巅,玄黑龙袍破碎,胸前掌印清晰,唇角血迹未干,右手软垂,气息紊乱,再无先前睥睨天下的狂傲。
他死死盯着远处的道一,眼中怒火与惊悸交织,更多的却是一种被彻底撕碎骄傲后的屈辱与不甘。
海风吹过,带着咸腥与一丝血腥味,卷动两人衣袍,猎猎作响。
良久,赵天龙猛地吸了一口气,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又一口鲜血。他缓缓挺直了些许脊背,尽管这个动作让他脸色又是一白。
“好…好一个道一!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压抑不住的喘息,却兀自硬撑。
“炼虚中期…果然…厉害!本王…输了!”
这“输了”二字,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愤懑。
他一生要强,自诩天赋绝伦,更是得了天大机缘,本以为足以横扫一切,将昔日所有轻视他、阻碍他之人踩在脚下,却万万没想到,最终竟还是败在了这个他最为嫉恨、视为一生之敌的伪灵根手下!
而且败得如此干脆,在对方最擅长的力量与法则层面被彻底压制!这种挫败感,远比肉身创伤更为刺痛。
道一静立空中,海风拂动他的青衫,神色依旧平静,并未因对方的认输而有丝毫得意,只是淡淡道:“修为境界,并非道之全部。”
赵天龙猛地抬头,眼中暗金光芒剧烈闪烁,厉声道:“本王承认今日技不如人!但你想让本王认错?休想!”
他语气斩钉截铁,偏执无比,“本王之道,绝无错谬!弱肉强食,优胜劣汰,乃是天地至理!唯有剔除杂质,方能成就纯粹!你这般迂腐,庇护那些废物渣滓,终有一日会被他们拖累,届时悔之晚矣!”
他喘了口气,目光扫过下方汹涌的海面,又看向道一,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固执:“今日之败,是本王修为不及你,非是本王道理输于你!待本王……”
话未说完,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,又是几缕鲜血溢出嘴角,显然内伤不轻。
他强行止住咳嗽,眼神阴鸷地盯着道一:“道一,你待如何?要斩草除根,现在便是机会!”他话语虽硬,身形却微微紧绷,显然也惧道一真下杀手。
道一看着他这般模样,眼中掠过一丝复杂,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。
他缓缓摇头:“杀你易如反掌,然并无意义。你的道,偏了,终有一日,你会自食其果。”
他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冷冽:“我不会杀你,但你须立下心魔大誓,有生之年,天赋之国疆域不得出如今范围,不得主动对外扩张,滋扰四方。”
赵天龙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意外,随即是浓浓的讥讽:“怎么?道尊这是要学那凡俗帝王,划地而治?真是慈悲心肠!好!本王答应你!”
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,当即抬起未伤的左手,指天立誓:“皇天后土在上,心魔为证!我赵天龙立誓,有生之年,天赋之国疆界止于当前海域,绝不主动向外扩张一寸!如违此誓,叫我道基崩毁,永堕无间!”
誓言立下,一股无形的法则波动微微荡漾,没入其眉心。
道一微微颔首。心魔大誓对修士约束力极强,尤其赵天龙这般心高气傲、道心偏执之人,更不易违背。
“但愿你好自为之。”道一最后看了他一眼,不再多言,转身一步踏出,身形便已消失在原地,化作一道青虹,向着来路疾驰而去,瞬息消失在天海之间。
海面上,只留下赵天龙一人,孤零零地立于风浪之中。
确认道一真的离去后,赵天龙紧绷的身躯才微微一松,又是一口淤血忍不住喷出,脸色苍白如纸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扭曲的右手和破碎的胸膛,眼中屈辱、愤怒、不甘最终化为一种极度阴沉的怨恨。
“道一……道一!”他低声嘶吼,如同受伤的凶兽,“今日之辱,本王记下了!你以为这就完了吗?待本王彻底融合那物,参透圣血奥秘,突破境界……届时,什么心魔大誓……哼!”
他猛地转头,望向天赋之国方向,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冰冷的光芒。
“不能对外扩张……那就在内部‘精益求精’!劣等资质,连做耗材的资格都没有!唯有最纯粹、最强大的血脉,才配追随本王,一同踏上终极之境!”
他拖着伤体,化作一道黯淡的玄光,亦向着老巢方向掠去,心中那扭曲的“理想”非但未曾动摇,反而在惨败的刺激下,变得更加极端和疯狂。
而两人皆不知,在方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炼虚之战进行时,无尽高远的虚空深处,几道强横无比、晦涩难言的神念曾悄然交织掠过。
‘’哦?下界边荒之地,竟有炼虚修士争斗?法则运用倒是有些意思,尤其那青衫小子,根基浑厚得不像话。‘’
‘’似是理念之争?哼,蝼蚁之见,浪费天赋。‘’
‘’那黑袍小子体内似乎有……‘那边’的气息?虽然稀薄得很……有趣。‘’
‘’罢了,无关紧要。天地棋局将开,这些边角尘埃,且由他们自生自灭罢。‘’
神念来得快,去得也快,如同从未出现过,并未对下界产生任何干涉。唯有这广袤瀚海,见证了方才一战,以及那败而不屈、深埋的祸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