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谷的日子在紧张与期盼中流逝。道一的气息一日强过一日,丹田内那缕混沌气流在南明真人丹药、阿秀生机之力以及那神秘青石偶尔反馈的精纯灵气辅助下,持之以恒地磨灭着心核残余,虽进度缓慢,却坚定无比。
其元婴小人早已恢复旧观,且因破而后立,又得奇异灵气滋养,比之前更加凝实灵动,盘坐丹田,宝相庄严,周身三寸混沌光芒稳定而深邃,赫然已是元婴三重稳固之象。
这一日,清晨的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,洒在冰谷之中,稍稍驱散了些许寒意。
营帐内,阿秀正小心翼翼地为道一擦拭脸颊,南明真人照例前来诊脉。
就在南明真人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道一腕脉的刹那——
道一那沉寂了不知多少时日的、浓密如鸦羽的睫毛,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。
紧接着,他搁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屈。
阿秀的动作瞬间停滞,呼吸都屏住了,瞪大了眼睛,一眨不眨地盯着道一的脸。
南明真人的手也顿在半空,老眼精光爆射。
在两人紧张的注视下,道一的眼皮艰难地挣扎了几下,终于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。初时,那眸中还是一片茫然与混沌,仿佛蒙着一层薄雾,对不准焦距。
“道一哥哥?!”阿秀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,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。
南明真人也是面露惊喜,急忙俯身低唤:“小子?听得见吗?”
道一的瞳孔缓缓转动,艰难地聚焦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阿秀梨花带雨却满是惊喜的俏脸,然后是南明真人那熟悉的面孔。他嘴唇翕动了几下,发出极其干涩沙哑的声音:“阿秀……南明……师伯……”
声音虽微弱如蚊蚋,却清晰可辨!
“醒了!真的醒了!”阿秀喜极而泣,紧紧抓住道一的手。
南明真人也是长舒一口气,老脸笑开了花,连忙取过一旁的温水,小心喂他润了润喉咙:“醒了就好!醒了就好!别急着说话,慢慢来,你伤得极重,需好生调养。”
道一依言抿了几口水,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,神智也清明了几分。
昏迷前那惨烈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——圣殿崩塌、心核反噬、赵天龙夺核、宫主冰封万里、自己掷山镇渊……
他心中一紧,下意识地便想运转灵力探查自身,却引动了尚未完全愈合的经脉,顿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传来,令他闷哼一声,脸色白了白。
“别乱动!”南明真人急忙按住他,“你丹田受损匪浅,那冰狱残余虽被化去一些,依旧盘踞不去,不可妄动灵力!”
道一闻言,立刻内视。果然见那幽蓝寒冰依旧顽固,自己的混沌地元正缓慢却坚定地消磨着它,元婴虽已无碍,但整个丹田经脉依旧千疮百孔,脆弱不堪。他心中了然,不再强行运功,只是以神念缓缓温养。
“宫主……她如何了?”道一想起冰魄仙子舍身一幕,急忙问道,声音依旧沙哑。
南明真人面色一黯,叹了口气,将冰魄仙子油尽灯枯、仅剩一线生机的情况说了。
道一闻言,沉默良久,眼中满是愧疚与痛惜。若非自己无法掌控心核……
“其他人呢?虎子?清瑶师姐?雷团长?”他又接连追问。
阿秀连忙将众人情况一一告知,听闻大家虽重伤却都保住了性命,且北境联盟已来援,防线暂时稳固,道一紧绷的心神才稍稍放松。
就在这时,他心神忽然微微一动。
一种极其微弱、却无比熟悉的厚重与承载之感,自远方隐隐传来,与他丹田内的混沌地元产生了一丝玄妙的共鸣。
是地元重山!
他下意识地将神念循着那丝感应蔓延开去——虽然微弱,且因伤势与距离显得模糊不清,但他确实能“看”到!
“看”到那百丈巨峰巍然镇压于寒渊入口之上,其上土黄光芒流转,与下方的大阵结合,顽强地抵御着来自深渊的一次次冲击。山体之上,偶尔会因为剧烈的冲击而荡开细微的涟漪,但整体稳如磐石。
他甚至能模糊地感受到重山传来的那种“沉重”与“坚持”的意念,仿佛一位沉默的巨人,替他扛起了千钧重担。
这种感应,比他昏迷前更加清晰、更加深刻!仿佛经历此番劫难,他与本命法宝之间的联系,非但因离体而削弱,反而在某种层面上变得更加紧密玄妙了。
“重山……”道一无意识地喃喃出声。
南明真人与阿秀对视一眼,皆有些疑惑。
“小子,你说什么?”南明真人问道。
道一回过神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光芒,轻声道:“我……能感觉到它。地元重山……它还在那里,守着。”
南明真人恍然,随即啧啧称奇:“竟能感应到?你这本命法宝果真神异非常!放心,有它镇着,又有联盟布下的大阵辅助,入口暂时无虞。你如今首要任务是养好伤!”
道一点点头,不再多言,闭上双眼,默默体会着那丝与重山遥相呼应的奇妙联系。虽然微弱,却如同黑暗中的一盏孤灯,让他感到一丝心安与底气。
他知道,只要这联系不断,地元重山,终有重回他手的一日。
而此刻,远方的巨山仿佛感应到了他的苏醒与关注,山体深处那土黄的光芒,似乎也微不可察地、更加明亮了一丝。
苏醒的第一日,道一大多时间仍在静卧休息,偶尔在南明真人与阿秀的帮助下服食丹药,缓慢调息。他虽虚弱,但眼神已恢复清明,元婴三重的修为稳固,恢复只是时间问题。
冰谷众人得知他苏醒的消息,皆是欢欣鼓舞,仿佛找到了主心骨。凌清瑶前来探望,见他虽虚弱却已无大碍,清冷的眸中也漾开真切的笑意。
希望,随着道一的苏醒,真正在冰谷内燃起。
然而,道一自己却明白,体内的隐患,远方的重山,未解的寒渊之谜,以及那夺核遁走的赵天龙……前路,依旧漫长且艰难。
但既然醒了,便要一步步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