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暗河,乳白色的河水静静流淌,灵光氤氲,将道一挺拔的身影笼罩其中,镀上一层朦胧光晕。
道一周身气息已然稳固,炼气五层的修为内敛沉凝,如深潭之水,不见其底。
丹田之内,两道伪基缓缓旋转,主基厚重如山,副基虚影亦凝实了不少,彼此呼应,自成循环,吞吐灵力的效率远超同阶。
他缓缓睁开眼,眸中神光湛然,旋即隐去,复归平静。指尖拂过戴在食指上的那枚古朴戒指,温润的触感传来,令他的心绪也安定了些许。
师尊留下的残缺信息,如同沉重巨石压在心间。地脉之变,宗门之秘,前路之险,皆远超他最初想象。然而,压力之下,反激起了他骨子里的韧性与决绝。
“实力…仍需更强的实力!”他握紧拳头,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,目光投向暗河上游幽深的黑暗。
此地灵苔虽好,但经他此番采摘修炼,已稀疏大半,需得漫长岁月方能恢复。且此处并非久留之地。
他长身而起,再次仔细探查这片废墟。除了那处狭小石洞,再无更多发现。师尊当年或许也曾在此短暂停留,却未能扭转乾坤。
是时候离开了。
他并未沿原路返回那毒潭之穴。一来风险未知,二来那下方地壳淤塞的恐怖能量非目前所能驾驭。他选择沿着暗河向下游探去。
暗河水流渐急,河道时而宽阔,时而狭窄。越往下行,空气中那股精纯的土灵之气逐渐淡薄,反而开始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与上方药渣谷相似的腐毒气息,只是淡了无数倍。
道一心生警惕,放缓速度。《敛息诀》时刻运转,神识如蛛网般向前蔓延。
如此前行约莫小半日,前方传来隆隆水声,空气中水汽大盛。拐过一道弯,眼前景象豁然开朗!
只见暗河至此奔流而下,汇入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湖泊之中!湖泊广阔,一眼望不到边际,湖水色作幽黑,深不见底。
湖面之上,弥漫着稀薄的灰黑色毒瘴,与空气中残留的纯净地脉灵气交织混杂,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矛盾的氛围。
更令人心惊的是,在这巨大地下湖泊的四周湖壁上,密密麻麻布满了无数大小不一的洞窟,黑黝黝的,不知通向何方。
许多洞窟口都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,但大多已然坍塌破损,显得破败不堪。
此地,竟像是一处被遗忘了无数年的、建立在巨大地下湖周边的古老宗门遗址!其规模,远胜上方现今的青岚宗!
“这…这是何处?”道一心中骇然。青岚宗之下,竟还埋藏着如此惊人的遗迹?师尊是否知晓此地?
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湖边,湖水幽深冰冷,散发着淡淡的死寂与毒性。他尝试以神识探入湖中,却如泥牛入海,只能下探十余丈便再难深入,反而被一股阴寒之力侵蚀,急忙收回。
无法渡湖。
他沿着湖岸行走,希望能找到其他出路。湖岸怪石嶙峋,随处可见坍塌的建筑残骸和碎裂的法器碎片,年代都极为久远。
在一处半浸入湖水的巨石之后,他发现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石阶,蜿蜒向上,通往山壁高处的一个洞窟。
石阶上覆盖着厚厚的灰烬,却并无太多腐朽之感,似乎偶尔仍有气流通过。
道一沉吟片刻,决定沿此路向上。或许能通往外界。
他拾级而上,石阶陡峭,且越往上,那股熟悉的、来自药渣谷的腐毒气息便越发明显。
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,前方出现一个不大的平台,平台内侧是一个黑黢黢的洞窟入口。
而就在那平台角落,堆积着一些新鲜的、尚未完全腐烂的药渣!正是从上方坠落下来的!
道一心中一凛,屏息凝神,悄然靠近洞口,向上望去。
洞口上方并非露天,而是被粗糙的木栅和巨石封堵着,缝隙间有微弱的光线透下,并传来隐约的、熟悉的咒骂声和工具碰撞声!
“……妈的!这鬼地方的渗漏怎么又厉害了!堵都堵不住!”
“孙执事催得紧,说再不堵上,毒水渗下去惊扰了……惊扰了下面的东西,我们都得完蛋!”
“下面能有什么?不就是祖宗们扔垃圾的废弃矿坑吗?吓唬谁呢!”
“少废话!赶紧干完走人!这地方邪性得很,待久了折寿!”
是药渣谷的杂役!而且听其话语,此地竟是药渣谷处理废料、封堵废弃矿坑的其中一个渗漏点!他们根本不知这下方另有乾坤,只当是普通废坑!
道一心中瞬间明了。自己竟阴差阳错,从地底深处绕回了药渣谷的下方区域!此处封堵并不严密,且有渗漏,故而他才能感应到上方气息。
真是……灯下黑!
赵天龙的人恐怕将黑风山脉翻个底朝天,也绝想不到他们要找的人,就在青岚宗内部,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废弃矿坑深处!
道一并未立刻现身。他仔细倾听片刻,确认上方只有两个普通杂役在劳作,且很快便会离去。
他悄然退回石阶下方,心中念头飞转。
直接上去?风险太大,极易暴露。且如今修为达到炼气五层,虽能轻易解决那两个杂役,但势必打草惊蛇,引来孙胖子甚至更高层的注意。
不上去?继续滞留地下?那巨大湖泊和遗迹虽然神秘,却危机四伏,且并非久居之所。暗河灵苔也已消耗殆尽。
他需要一个更稳妥的、能长期隐藏并获取资源的身份。
忽然,他想起一事。师尊的戒指!此物能与地脉共鸣,是否能……
他再次将灵力注入戒指,这一次,并非为了开启内部禁制,而是尝试引动戒指与周围环境,尤其是与那暗赭石壁的微弱联系。
嗡……
戒指微不可察地轻颤,一股奇异的波动以他为中心,缓缓扩散开来,与他脚下的石阶、身后的山壁产生共鸣。
道一福至心灵,全力运转《厚土经》,将自身土行灵力通过戒指放大,模拟出与周围岩石、与大地近乎一致的气息波动!
同时,他操控灵力,引动平台角落那些散落的新鲜药渣中的残存毒力,覆盖周身。
数息之后,他的气息彻底变了。不再是修士的灵压,而是变得如同脚下冰冷的岩石,如同旁边那堆废弃的药渣,死寂、污秽、毫无生机。即便有神识扫过,也极易被忽略,只会当作是环境中固有的死物。
《敛息诀》配合这戒指奇效,竟能达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匿形效果!
道一心中大喜。如此一来,只要小心避开直接探查,他或许真能在这药渣谷底层长期潜伏下去!
他耐心等待着。上方杂役的抱怨声和劳作声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,终于渐渐远去,似是完成了封堵工作,离开了。
又等了许久,确认再无动静后,道一方才如同鬼魅般,悄无声息地踏上平台。
他并未破坏上方的封堵,而是透过木石缝隙,仔细观察外界。
此处似乎是药渣谷一个极为偏僻的角落,靠近北面矿坑禁区,平日人迹罕至。远处,孙胖子的咒骂声和杂役们的劳作声隐约可闻。
道一目光闪动,一个计划逐渐成形。
他需得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,一个能让他“合理”再次出现,且不引起怀疑的时机。
比如……某次“意外”的塌方?某个“侥幸”从废弃矿坑深处爬出的、大难不死的杂役?
他退回洞内,盘膝坐下,如同蛰伏的毒蛇,耐心等待着。
深潭之地,暗流涌动。猎物藏于猎场之底,磨砺爪牙,静待风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