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虚宫的铜鹤香炉冒了整整一夜白烟，燃灯道人跪在元始天尊的法座前，膝盖下的蒲团已经被泪水泡得发胀。他手里攥着半截拂尘 —— 那是被黄河阵的黄沙绞断的，银丝沾着泥点，像只落汤鸡的羽毛。“师尊！”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，比被金蛟剪夹了尾巴的狐狸还委屈，“三霄的混元金斗把金吒他们都扣成糖包子了！韦护的降魔杵现在只能用来搅面糊，再不去救，他们就要在阵里学会做芝麻糕了！”
元始天尊正用玉簪挑灯芯，灯花爆开时，他慢悠悠地呷了口仙茶。“慌什么。” 茶汤里的龙井叶片舒展，像只绿蝴蝶，“上次让你别跟截教的小姑娘置气，你偏不听。前儿还偷喝我珍藏的‘玉液琼浆’，现在倒想起求我了？”
旁边的南极仙翁赶紧给燃灯道人递了块手帕：“师兄擦擦泪。” 他把一碟蜜饯往天尊面前推了推，“其实三霄的黄河阵也不是没法破。上次我见师尊用袖袍兜住过四海的水，那阵里的黄沙肯定也能兜走。”
燃灯道人一把抢过蜜饯，塞进嘴里囫囵嚼着：“师尊您就发发慈悲！” 他从怀里掏出个琉璃镜，里面映出金吒在混元金斗里啃芝麻糕的样子，“您看金吒都快忘了自己是阐教弟子了！刚才还跟碧霄说，要学做带核桃的糖火烧 —— 再这样下去，咱们阐教就要改行当点心铺了！”
元始天尊接过琉璃镜，镜片里的金吒正把芝麻糕渣掉在衣襟上，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。“这小子。” 他嘴角的皱纹柔和了些，“上次在玉虚宫偷我的桂花糕，被我罚去扫了三天丹房，现在倒学会跟截教的人讨吃的了。” 他把镜子还给燃灯道人，玉簪往发间一插，“走吧。正好我新做的云履需要踩踩地气 —— 上次南极仙翁说西岐的青石板比玉虚宫的金砖软，适合散步。”
燃灯道人一听这话，立刻从地上蹦起来，膝盖的麻意都忘了：“谢师尊！” 他赶紧从袖里掏出个锦盒，里面是双绣着云纹的鞋垫，“这是我让西岐的绣娘做的，软和得很，您垫在云履里，走再远的路都不磨脚！”
南极仙翁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食盒：“师尊带点点心？” 他打开盒盖，里面是层层叠叠的糖火烧，芝麻香漫了满殿，“这是姜子牙特意让人做的，说您爱吃甜口的，放了双倍蜂蜜。要是遇见三霄仙子，说不定能用来换金吒他们回来 —— 听说碧霄最爱吃这个。”
元始天尊把食盒往袖里一塞，云袖扫过案上的封神榜，龟甲薄片发出细碎的轻响：“不用。” 他踩着祥云往殿外走，玄色道袍在晨光里泛着柔光，“要是她们肯撤阵，我就把去年南极仙翁送的暖手炉赏给她们 —— 那炉子刻着‘仙福永享’，比她们的混元金斗好看。”
黄河岸边的柳树下，姜子牙正蹲在地上画圈圈。他的玉米啃到一半就扔在旁边，被蚂蚁搬得满地都是玉米粒，像撒了把碎金子。“完了完了。” 他揪着自己的胡须，白胡子掉了好几根，“金吒要是在阵里学会做芝麻糕，回来肯定抢我的掌勺权；木吒见了碧霄的花篮就走不动道，说不定要倒插门去截教；韦护的降魔杵现在连块豆腐都砸不开，以后只能去磨豆浆了！”
杨戬举着望远镜望得脖子都酸了：“师父您看！” 他把镜片往姜子牙眼前怼，“阵里飘着糖火烧的香味！肯定是碧霄在给金吒喂点心 —— 上次我见她给赵公明送糕，用的就是这种油纸包！”
哪吒踩着风火轮在河面转圈，混天绫在水里搅出串串水泡：“我去抢回来！” 他捞起条鲤鱼，举起来就要用火尖枪串，“把鱼烤了扔进去，馋死她们！上次在东海用这招，虾兵都把龙宫的宝藏搬出来换烤鱼！”
突然，天边涌起祥云。不是普通的云彩，是裹着金光的七彩云，像谁把彩虹揉碎了撒在天上。云团里飘来仙乐，还夹杂着淡淡的龙井茶香 —— 元始天尊的云履踩着霞光，正慢悠悠地往这边飘。
姜子牙赶紧把地上的玉米捡起来，拍掉上面的蚂蚁：“快列队！” 他推了推杨戬，“把你那望远镜收起来，别让天尊看见 —— 上次你用这玩意儿偷看南极仙翁打太极，被他罚去浇了三天仙草。”
元始天尊落在岸边的青石上，云履连点泥星子都没沾。他看了眼黄河阵的漩涡，突然指着河面笑：“这阵摆得倒挺别致。” 漩涡里的黄沙转得像九只蛋黄，“比上次通天教主在碧游宫摆的‘九曲莲台阵’好看，就是缺了点莲花 —— 回头让姜子牙种点荷花，夏天能结莲子。”
阵里的三霄娘娘早就听见动静。云霄的拂尘攥得发白，金蛟剪在琼霄手里 “咔嗒” 响，碧霄正把最后一块芝麻糕塞进混元金斗 —— 那是给金吒当 “牢饭” 的，现在突然改成了 “战前干粮”。
“是元始老儿！” 琼霄把剪刀往水面一劈，浪花凝成冰锥射向云端，“上次他在蟠桃会说我的金蛟剪不如燃灯的紫金钵盂，今天非要让他知道，谁的法宝能当菜刀用！”
碧霄突然把花篮往半空一抛，里面的雪莲化作漫天花瓣，却在离元始天尊三尺远的地方落了下来，像被无形的手接住了。“怎么回事？” 她使劲晃了晃花篮，“我的雪莲平时能飘三里地，今天怎么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？”
云霄的拂尘扫过阵旗，九个漩涡突然同时涌起巨浪。“别慌。” 她指尖的符文在发光，“用闭仙诀！上次能把韦护变成凡人，就不信治不了这老东西 —— 让他尝尝在黄河里摸鱼的滋味，看他还敢不敢说我们的阵不好看！”
巨浪裹着黄沙拍向元始天尊，却在他身前化作漫天水珠，像下起了珍珠雨。元始天尊抬手接住一滴水珠，指尖转了转，水珠就变成颗珍珠，在阳光下闪着柔光：“这手法不错。” 他把珍珠往河里一抛，“比通天教主用定海珠砸人的法子温柔 —— 上次他跟我下棋，输了就用珠子砸棋盘，把我的玉棋子都磕掉了角。”
琼霄气得把金蛟剪往漩涡里一插，剪刀立刻吸起无数黄沙，变成柄丈长的巨剪：“少废话！” 她踩着莲花瓣冲到阵前，剪刃对着元始天尊的云履，“把我师兄交出来！不然我就把你的云履剪成拖鞋，让你在西岐城光着脚走路！”
元始天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云履，绣着的云纹在晨光里流转：“你师兄在十绝阵喝莲子羹呢。” 他从袖里掏出个玉碗，里面的蜜膏还冒着热气，“这是云霄你最爱吃的雪莲蜜膏，上次金灵圣母说你总偷藏这个 —— 要是撤阵，我就把配方给你，比你偷申公豹的芝麻糕好吃。”
碧霄突然从混元金斗里掏出个东西，是块烤焦的木像额头 —— 赵公明的本命木像碎片。“少骗人！” 她把木片往水面一扔，“我师兄的木像都烧成这样了，你们肯定给他灌了辣椒油！上次申公豹偷吃我的糖火烧，被我灌了半瓶醋，现在见了甜食就发抖 —— 你们是不是也这么对我师兄？”
元始天尊的目光落在木像碎片上，突然叹了口气。他抬手往空中一抓，只见阵外的祥云里飘来片梧桐叶，叶面上浮现出赵公明的身影 —— 他正躺在帐里啃芝麻糕，定海珠在旁边的玉碗里泡着莲子羹，看起来气色不错。“你看。” 他把梧桐叶往阵里一送，“陆压的草人早就收起来了，你师兄现在能吃三碗糖火烧，比在碧游宫时还胖了点。”
云霄的拂尘突然垂了下来。她看着叶面上的赵公明，指尖微微颤抖 —— 那芝麻糕的油纸包，还是她前儿亲手缝的，边角绣着朵小莲花。“真的？”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，“他没少根头发？没被燃灯的紫金钵盂砸脑袋？”
“没有没有。” 姜子牙赶紧凑过来，举着啃剩的玉米芯作证，“赵公明师兄现在天天喝莲子羹，放双倍冰糖！上次他还说，要跟您学做芝麻糕 —— 他说碧霄的手艺比膳房的厨子好！”
琼霄的金蛟剪 “哐当” 掉在水里。她盯着梧桐叶看了半天，突然抹了把脸：“那…… 那他还偷不偷我的荔枝？” 上次蟠桃会，赵公明抢了她一篮子荔枝，现在想起还心疼。
元始天尊从袖里掏出个红绸袋，扔给琼霄：“这是我让人从岭南摘的新荔枝，比上次蟠桃会的甜。” 袋子落在水面却没沉，像朵红莲花漂到琼霄面前，“只要撤阵，我就再送十筐 —— 让你和云霄碧霄慢慢吃，吃不完分给金吒他们也行。”
碧霄已经把混元金斗收了起来。她抱着红绸袋，荔枝的清香从袋口飘出来，甜得她眼睛都眯成了缝：“那…… 能让金吒他们出来吗？” 她指了指金斗，“他刚才说，西岐的糖火烧放了桂花，我想尝尝是不是比我的芝麻糕甜。”
元始天尊笑着点头，袖袍轻轻一挥。困住金吒的混元金斗突然 “咔嗒” 开了，金吒滚出来时还攥着半块芝麻糕，嘴角沾着的芝麻像撒了把黑星星。“师父！” 他扑向姜子牙，怀里的芝麻糕蹭了对方一身，“碧霄的糕放了核桃！比咱们的糖火烧香！”
木吒和韦护也跟着从金斗里出来。木吒手里还攥着朵雪莲，是碧霄塞给他的；韦护的降魔杵已经恢复了原样，杵头闪着金光 —— 元始天尊刚才用仙气拂过，比西岐的擦甲布还管用。
云霄看着平安无事的众人，突然把拂尘往水里一插。九个漩涡慢慢平息，黄沙落回河面，露出清澈的水波，里面的鱼虾游得正欢。“我们撤阵。”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，“但你要保证，我师兄能平安回碧游宫 —— 他还欠我三坛醉仙酿，说要跟我比谁喝得多。”
元始天尊从袖里掏出个玉瓶，扔给云霄：“这是醒酒汤。” 瓶身上刻着 “千杯不醉”，“上次通天教主喝多了，就是靠这个醒的酒。你们回去跟赵公明比喝酒时带上，省得他醉了又哭着要吃糖火烧。”
琼霄突然想起什么，把金蛟剪往元始天尊面前一递：“这个…… 能帮我修修吗？” 剪刃上次劈石头崩了个小口，“上次找太上老君修，他说这是凶物不肯碰 —— 您的玉簪能削铁如泥，肯定能修好。”
元始天尊接过金蛟剪，指尖在刃口一抹，缺口就消失了，剪刃还泛着淡淡的金光。“好了。” 他把剪刀递回去，“以后别用来劈石头了。” 他指了指河边的柳树，“剪剪花枝还行 —— 上次我见瑶池的花匠用这法子修剪桃树，结的桃子比拳头还大。”
碧霄突然从花篮里掏出个莲蓬，是刚从河里摘的，莲子饱满得能掐出水。“给您！” 她把莲蓬往元始天尊手里塞，“这是黄河最嫩的莲子，生吃比蜜饯还甜。上次我给师兄带了一包，他连莲心都吃了，说败火。”
元始天尊咬了颗莲子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：“不错不错。” 他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黄河，“以后别再摆阵了。要是想切磋，就来玉虚宫 —— 我让姜子牙做糖火烧，你们带芝麻糕，咱们比谁的点心做得好，不比谁的法宝厉害。”
燃灯道人突然拍了下手：“对了！” 他拉着云霄的手往西岐城走，“我让膳房杀只鸡！咱们炖鸡汤，就着糖火烧和芝麻糕吃 —— 上次我跟南极仙翁这么吃，连吃了三碗米饭！”
夕阳把黄河染成金红色，岸边的野花沾着晚霞，像撒了把金粉。姜子牙背着韦护的降魔杵，哪吒拎着刚烤好的鲤鱼，金吒和碧霄正争论糖火烧和芝麻糕哪个更好吃。元始天尊踩着祥云走在最后，袖里的食盒还剩半盒糖火烧 —— 他刚才尝了一块，确实比碧游宫的甜，下次得让姜子牙把配方写下来。
走到城门口时，琼霄突然想起什么，回头对元始天尊喊：“您别忘了！十筐荔枝！要带叶子的那种 —— 新鲜！”
元始天尊笑着挥手：“忘不了！” 他看了眼西岐城的炊烟，“让你师兄也来 —— 就说我这儿有新酿的桂花酒，配荔枝吃正好。”
城楼上的铜铃在晚风里叮当作响，归巢的鸟儿掠过霞光，翅膀沾着金红的暮色。黄河的水波里映着漫天星辰，像撒了把碎钻。谁也没提刚才的阵仗，谁也没说谁输谁赢 —— 毕竟对神仙来说，没有什么矛盾是一顿糖火烧解决不了的，要是有，就再加芝麻糕和荔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