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都郡,素有巴蜀咽喉之称,控制着祁山道、故道等陇蜀之间的重要通道。
祁山道通汉阳郡,古道连接陈仓道,故而吕嬛才想着拿下武都郡,以稳固雍凉两地。
然而在公元200年时,这个地方几乎全是异族的天下,充斥着氐、羌等蛮夷,汉人在这里反倒成了少数民族。
长安施行的民族政策,一向秉持怀柔态度,后世的历史专家都说了,抵制民族融合是犯罪。
她觉得遵守一下后世的法律,还是挺有必要的,毕竟这是遥遥领先了几千年的规则律法。
只不过,凡事都有但是。
祁山道乃是战略要道,若是山上氐人阻断道路,怕是会被堵在这山壤之内进退不得。
由此,吕嬛很想把山头烧秃了。
入春的仇池山,冰雪化尽,层林尽染,露出微微湿润的满地枯枝落叶,她抬手试了试风向——可惜了,风向飘忽不定,实在不是放火烧林的好时机。
正无奈之际,地图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小灰点,她让行军队伍停下。
灰点,或许不一定友好,但至少是中立可沟通的单位。
只要不是代表敌对的血红一片,就有的谈。
毕竟,她吕嬛可是新世纪的文明人,讲究的是和平共处五项原则...当然,前提是对方也愿意讲道理。
“止步!列阵,警戒。”
军令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行进中的队伍。
骑兵闻声瞬间便勒缰停步,取下背后强弩,摇动杠杆,拉弦上箭,一气呵成,端的训练有素。
后队还有弩手跳下战马,悄无声息地占据了略高的地势,动作迅捷而无声,只余甲胄摩擦的轻微铿锵,显是百战精锐。
赵云打马靠近,低声道:“都督,地势险要,恐有埋伏。是否先派斥候...”
“不必。”吕嬛嘴角噙着一丝笑意,“主人已经来‘迎’我们了。并非敌人,子龙稍安勿躁。”
她心中暗忖:这地图挂逼能力就是好用,不然还真被这帮善于山地作战的氐人给来了个下马威。
她话音刚落,只听得前方山崖之上,一声梆子响突兀地划破了山间的寂静!
“呦呵——!”
紧接着,一片呼喝怪叫声从两侧的密林、山岩后爆发出来。
只见人影憧憧,数百名身着斑斓毛皮,或粗布麻衣的精壮汉子现出身形。
他们手持猎弓、弯刀,腰间大多缠着麻绳,甚至不少人就凭借绳索悬吊在峭壁之上,身形灵活得如同山猿,彻底封堵住了前后的山路。
这阵势,若是寻常商旅或军队,怕是早已吓得魂飞魄散。
然而,吕嬛的军队只是阵型微微一缩,变得更加紧密,弩箭上膛的机括声轻微响起,所有军士眼神锐利,端弩瞄准着各自方位的目标,无一人慌乱。
张先小声嘀咕:“这迎客仪式...挺别致啊。”
刚说完,只见前方队伍分开,一个身材极为雄壮,披着熊皮大氅,满脸虬髯的汉子大步走出。
他面容粗犷,眼神精亮,手持一柄夸张的鬼头大刀,往路中一块大石上一站,声若洪钟:
“呔!此山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!要从此路过,留下...哎呦我艹!”
这开场白堪称经典,可惜结尾不太完美。
或许是站得太得意,或许是露水湿滑,只见这位威风凛凛的豪帅脚下一个趔趄,“噗通”一声巨响,竟从那块大石上直接滑摔了下来,结结实实摔了个四脚朝天。
那柄吓人的鬼头大刀也“哐当”一声脱手飞出老远,正好插在吕嬛马前不远处的一堆落叶里,刀柄还在微微颤动。
场面一度十分寂静,只有山风呼呼吹过。
那汉子带来的氐人战士们,脸上的凶悍表情瞬间凝固,变得尴尬无比,想笑不敢笑,想扶又不敢动。
吕嬛身后的军队里,不知是谁没憋住,“噗”的一声漏了气,随即引发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,仿佛集体得了风寒。
那虬髯汉子手忙脚乱地爬起来,脸涨得通红,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和草屑,试图挽回威严,强装镇定地吼道:
“某家...某家是故意的!只不过想试试你们的胆量!”
“小的们看到没?”他侧身双手一摊,余光看向自己族人:“这汉人军队就是体虚,被我吓得直打咳嗽,简直不堪大用!”
他一边说,一边眼神四处乱瞟,寻找他的刀。
看到刀插在吕嬛马前,他干咳一声,大步走过去想拔回来。
然而,他显然低估了自己部下们的“贴心”。
崖壁上那些拉着绳索的氐人战士们见状大惊失色,以为首领是想冒死夺回兵器——怎能放任首领涉险,更何况他还手无寸铁,如何打得过狡诈的汉人?
其中两个反应最快,只见他们猛地一蹬崖壁,凭借着高超的绳索技巧,如同山猿般朝着吕嬛的位置晃荡过来。
他们的身手极其敏捷的,泰山猿人来了都要甘拜下风。
问题是,他们忘了计算彼此间的配合,以及忽略了...豪帅也在地面上。
两名战士一左一右疾速荡来,当看到彼此时,才下意识地想调整方向,然而已经晚了。
只听‘嘭’的一声闷响撞在一起,带着惊呼声,就像从天而降的航弹,掉在首领脑袋上。
不偏不倚,砸了个正着。
任这豪帅再雄壮,也抵不住如此凶残的撞击,瞬间被砸了个七荤八素,滚在地上好几圈,脖子旁边,便是鬼头刀刃,差一点就‘自我斩首’了,实在令人后怕。
“大王饶命!我...我不是故意的!”
“大王还好吧,小的扶您起来...”
两个氐族战士顾不得身上伤痛,小心扶起首领,让他坐好,还贴心地把他身上的枯叶杂草清理掉。
但...那豪帅身上熊皮大氅破了,发髻散乱,模样狼狈不堪,眼中也没了光...
吕嬛身后的军队里,不知是谁终于彻底破防,发出了一声像被掐住脖子般的怪笑,然后又猛地憋住,犹如工坊里面的鼓风机发出的声响。
吕嬛看着坐在落叶堆里,似乎还没从这一连串变故中回过神来的氐人首领,她努力抿紧嘴唇,但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。
她清了清嗓子,带着几分诚恳的语气说道:
“贵部为了收取过路费...还真下了苦工夫,本都督承认,才艺满分!但向来只有本都督打劫别人,何曾轮到你来打劫本都督,莫非想试试我军弩箭是否锐利?”
那豪帅坐在地上,喘着粗气,看着对面军容严整、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汉军,再回头看看自家那群一脸无辜、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蠢部下,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。
什么下马威,什么展现山地作战优势,全完了!
他憋了半天,脸由红转紫,最后猛地一拍地面,吼道:“看什么看!还不把老子拉起来!”
几个附近的氐人战士这才如梦初醒,赶紧冲上来七手八脚地搀扶自家首领。
虬髯汉子站起身,一把推开手下,也懒得再去捡那丢人的刀了,梗着脖子对吕嬛道:
“某家乃是这仇池山氐人部豪帅,杨千万是也!你们是哪路人马?闯我氐人地界作甚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