吞噬赵无极带来的磅礴能量,如同失控的洪荒巨兽,在程一鸣的经脉内横冲直撞。
筑基道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,裂纹蔓延,中央那枚虚幻的、缠绕暗金与五彩纹路的金丹雏形,却如同无底洞般疯狂汲取着这股力量,愈发凝实。
剧痛!
远比之前吞噬女娲石碎片时更加猛烈的剧痛,源自灵魂与本源的撕裂感几乎要将他吞噬。
化神修士千年修为的驳杂记忆碎片,如同病毒般侵入他的识海——权力倾轧的阴暗、修炼瓶颈的焦躁、对长生的贪婪、以及无数斗法杀戮的血腥场景……这些负面情绪与记忆,冲击着他本就因真相和杀戮而摇摇欲坠的心防。
“守住本心!”守正镇守使(叶清雪)厉声喝道,轩辕剑意化作一道清辉,试图斩向程一鸣,并非攻击,而是想帮他驱散那些外来的神魂污染。
然而,清辉尚未靠近,程一鸣左臂仙骨自发亮起,一股霸道的吞噬力场涌现,竟将那蕴含着浩然正气的轩辕剑意也强行扯入、分解、吸收!
叶清雪闷哼一声,连退数步,眼中骇然。
她的剑意,竟也成了对方的养料?!
“不要靠近他!”苏雨晴急忙拉住叶清雪,守御之光笼罩住己方几人,脸色苍白地看着气息愈发混乱、周身开始弥漫出暗红与漆黑交织煞气的程一鸣,“他在消化那些力量,同时也被那些力量污染……现在靠近他,会被无差别攻击!”
程一鸣此刻的确处于一种极其危险的状态。仙骨的吞噬本能与突破的欲望占据了上风,压制了他的主观意识。
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分成了两半,一半在冰冷地观察着能量的运转与金丹的凝聚,另一半则沉沦在无数负面记忆的狂潮中,杀戮、吞噬、毁灭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。
他看到了“赵无极”记忆中,如何为了资源陷害同门,如何为了盟主之位暗中对老盟主下毒,如何觊觎各大家族的美貌女修……种种丑恶,放大了他内心因家族覆灭、师尊背叛、被迫吞噬而产生的怨恨与暴戾。
“力量……唯有绝对的力量……才能掌控命运……才能复仇……才能不被背叛……”一个充满诱惑的、仿佛源自仙骨本身,又混合了无数怨念的低语,在他灵魂深处响起。
“不……这不是我的道……”残存的意识在挣扎。
“道?哈哈哈……在这葬仙牢中,弱肉强食便是唯一的道!吞噬他们!吞噬所有!成为这牢笼的主宰!甚至……打破它,去外面吞噬更多!”那魔念猖狂大笑。
内外的冲击达到了临界点!
程一鸣猛地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,双眼彻底被暗红色的煞气与左眼的异色漩涡充斥!
他周身气息如同火山爆发,脚下的冰原瞬间融化、汽化,形成一个巨大的坑洞!
丹田之内,那枚金丹雏形骤然凝固!
但成型的那一刻,帐篷内所有人心头都是一跳!
那并非道家典籍中描述的圆融无暇、金光灿灿的金丹,而是一枚通体暗金、表面布满细密黑洞般漩涡纹路、边缘流淌着不详五彩流光的诡异金丹!
金丹成型的瞬间,散发出的并非纯阳正气,而是一种混合了归墟死寂、吞噬万物以及一丝扭曲生机的恐怖威压!
金丹境!成了!
但却是以吞噬一位化神、无数修士妖族,融合仙骨与女娲石对立本源,承载无尽负面情绪与记忆的方式,成就的一枚前所未有的吞噬魔丹!
魔丹既成,程一鸣的气息陡然稳定下来,却变得更加深不可测,冰冷、死寂、仿佛一个行走的黑洞。
他缓缓转过头,那双非人的眼眸,扫过了临时基地,扫过了苏雨晴、叶清雪……最终,落在了那顶安置着杨婷芳的帐篷上。
准确地说,是落在了帐篷内,那微弱却精纯的、与他性命相连的青鸾本源和残魂之上。
一股源自魔丹最深处、混合了仙骨“饥饿”本能与魔念贪婪的吞噬欲望,如同毒蛇般抬起头!
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现:
“吞噬了她……吞噬这最后的、同源的生命烙印……不仅能彻底补全吞噬女娲石带来的最后一丝不协,更能让魔丹彻底稳固,甚至……窥得一丝青鸾血脉的极速与生机奥秘……她的存在,本就是累赘……吞噬她,我能变得更强……”
这念头如此清晰,如此诱人,几乎压倒了残存的理智!
他一步步走向那顶帐篷,脚步落在冰面上,发出“咔哒、咔哒”的声响,如同死神的倒计时。
周身弥漫的煞气与吞噬力场,让周围的温度骤降,空气都仿佛凝固。
“一鸣!你要做什么?!”苏雨晴看出了他的意图,脸色煞白,失声惊呼,不顾一切地冲上前,守御之光全力展开,试图阻挡他的去路。
“滚开。”
程一鸣甚至没有看她,只是随手一挥。
一股无形巨力轰在守御光幕上,那足以抵挡元婴攻击的光幕如同玻璃般寸寸碎裂!
苏雨晴如遭重击,喷血倒飞出去,重重砸在冰壁上。
“一鸣!醒醒!那是婷芳!”
叶清雪秋水剑出鞘,轩辕剑意全力爆发,煌煌剑光直刺程一鸣后心,试图围魏救赵。
程一鸣背后仿佛长了眼睛,左臂反手一抓,那蕴含着王道正气的轩辕剑光,竟被他徒手抓住!
暗金色的吞噬纹路顺着他手掌蔓延上剑光,如同跗骨之蛆,疯狂吞噬其中的剑意与灵力!
叶清雪娇躯剧颤,感觉自身剑魄都仿佛要被抽离,骇然之下急忙撤剑后退,剑光已然黯淡了几分。
陈雪、林婉儿、周雯等人也纷纷出手,裁决白光、漫天符箓、智慧灵光……各种镇守使的力量袭向程一鸣。
但此刻,踏入金丹境(虽是魔丹),又吞噬了化神本源的程一鸣,实力已然发生了质的飞跃!
他甚至没有动用吞噬漩涡,仅仅依靠周身那强大的力场和左臂的吞噬特性,便将所有人的攻击或抵挡、或偏转、或……吞噬!
他如同一尊不可阻挡的魔神,一步步逼近帐篷。
帐篷内,生命气息微弱的杨婷芳似乎感应到了致命的危机,眉头痛苦地蹙起,眼角无声地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,混合着淡淡的五彩光晕。
那滴泪水,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她胸口那焦痕之上。
嗡——!
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、带着无尽悲伤与守护执念的波动,顺着那根灵魂绑定的“线”,猛地传递进程一鸣的识海深处!
如同冰水浇头!
程一鸣那被煞气和魔念充斥的意识,猛地一清!
他看到了记忆中,杨婷芳张扬的笑容,看到他遇险时她毫不犹豫挡在前面的身影,看到她妖丹碎裂时看向他的最后一眼……还有那滴蕴含着最后眷恋与悲伤的泪水中,传递出的无声呼唤:
“程一鸣……活下去……不要……变成怪物……”
“我……!”
程一鸣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,前进的脚步戛然而止!
他双手抱住头颅,左眼的漩涡与右眼的血红疯狂闪烁、争斗,周身气息剧烈波动,时而暴戾如魔,时而挣扎痛苦。
魔丹在剧烈震颤,传递出更加焦躁的吞噬欲望。
但那根连接着杨婷芳的“线”,以及那滴泪水传递来的纯粹情感,如同最后一道脆弱的堤坝,死死挡住了魔念的洪流。
“我……不能……”
他猛地抬起头,看向帐篷的方向,眼中挣扎与痛苦几乎要溢出来。
他艰难地、一字一顿地低吼:
“滚……出……我……的……身……体!!”
轰!
他强行逆转功法,引动那尚未完全掌控的魔丹之力,并非向外吞噬,而是向内……镇压!
暗金色的魔丹光芒大放,表面的漩涡纹路逆向旋转,产生一股向内坍缩的恐怖力量,强行将那些外来的负面记忆、煞气以及滋生的魔念,连同仙骨部分暴走的吞噬本能,一同压缩、封禁向魔丹深处!
“噗——!”
代价是巨大的!他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,气息瞬间萎靡下去,左眼的异色光芒也黯淡了许多,但那双瞳孔中,属于“程一鸣”的清醒与理智,终于重新占据了主导。
他踉跄着,几乎站立不稳,看着近在咫尺的帐篷帘幕,最终还是没有踏进去。
他缓缓后退,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。
他看向被他击伤的苏雨晴,看向持剑警惕的叶清雪,看向其他神色复杂的同伴,沙哑地开口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深深的自责:
“对……不起……”
说完,他再也支撑不住,盘膝坐在冰冷的冰面上,闭目凝神,全力稳固那躁动不安、内藏魔念的诡异金丹,以及镇压灵魂中依旧蠢蠢欲动的吞噬欲望。
这一次,他没有被魔念彻底吞噬,守住了最后的底线。
但所有人都知道,一颗蕴含着无尽毁灭种子的魔丹,已经在他体内生根发芽。
下一次诱惑来临,他是否还能抵挡?
他与杨婷芳那性命相连的绑定,是救赎的锚点,还是……最终引爆一切的导火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