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ew world puting工作室。
空气中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旧地毯、老旧cRt显示器散发出的微弱臭氧，以及尘封了二十年的纸质设定稿的怀旧气味。
这是属于旧时代的，梦想的味道。
特里普·霍金斯和乔·万·坎赫姆，在那份堪称硅谷历史上最慷慨、最“不合逻辑”的收购协议上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当笔尖离开纸面的那一刻，乔·万·坎赫姆，这位创造了整个恩洛斯大陆的男人，如释重负地靠在了椅背上。
他闭上眼睛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。
那口气，仿佛吐出了压在他身上长达数年的，关于债务、关于市场、关于最后期限的，所有冰冷的重量。
何维没有打扰他。
他只是静静地，拿起那份已经生效的合同，递给了身后的林秋宜。
他的目光，扫过这间有些破败的工作室。
墙上贴满了《魔法门》系列各个时期的海报，海报的边角已经微微卷曲、泛黄。
办公桌上，堆满了各种参考书籍、龙与地下城规则手册，以及一些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，沾着咖啡渍的大天使模型。
这里与他一手缔造的那些由冰冷玻璃和金属构成的，效率至上的科技公司，截然不同。
这里更像一个家。
一个属于梦想的港湾。
“谢谢你。”
坎赫姆的声音，从椅背后面传来，带着一丝刚刚卸下重担后的沙哑。
“不，”何维摇了摇头，他的目光，落在一个摆在书架顶端的大天使模型上，“应该说谢谢的人，是我。”
何维带着林秋宜，转身离去，将这片刚刚被注入了新生，重新获得了自由的英雄无敌世界，留给了它的原创者坎赫姆。
……
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，整个红旗工业，都以一种高效而又精准的节奏，进入了平稳运行的轨道。
华盛顿州，皮吉特湾，那座由旧海军造船厂改造的【阿尔戈斯】研究中心。
杰夫·贝索斯和他那支由全世界最顶尖工程师组成的“疯子团队”，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里。
巨大的，经过物理隔绝的总装车间里，数以万计的，由红旗工业提供的空白服务器刀片，正在被以前所未有的“微服务”架构，组建成一个庞大的云计算平台。
车间里唯一的声响，是服务器风扇那如同深海呼吸般的，低沉的嗡鸣。
……
加州，库比蒂诺，无限循环路1号。
史蒂夫·乔布斯，这位回归的国王，以他标志性的，冷酷而又高效的“暴君”姿态，对苹果公司进行了一场彻彻底底的改造。
他砍掉了超过百分之九十的，臃肿而混乱的产品线，将所有的资源，都聚焦到了一个代号为【ipod】的项目上。
每天，他办公室里那块巨大的白板上，都会因为他对某个像素，或者某个圆角弧度的不满，而被画满各种愤怒的线条和咆哮的单词。
……
德克萨斯州，博卡奇卡，那片荒芜的滩涂上。
一片被命名为“红旗空间探索发射基地”的工地上，巨大的轰鸣声，日夜不休。
埃隆·马斯克，像一个住在工地的幽灵，穿着一件沾满了油污的t恤，和一群同样疯狂的工程师，一起测试着他们第一代“梅林”液氧甲烷发动机。
他的眼睛里，布满了血丝，却燃烧着比火箭尾焰，还要炙热的光芒。
他不再是那个被流放的国王，他成了一个，拥有了整个王国资源支持的，疯狂的首席工程师。
……
东方古国，京城，洛城。
何维将北美亚马逊的自营平台和奥德赛电商平台整合起来，移植进入国内，打造了融合自营和商家开店的红旗网购平台，迅速抢占了国内的电商市场。
为了解决国内的支付问题，经过合规审核，何维的【Ifpay】获得了国内的支付牌照。
经过烧钱推广，短短几个月内，【Ifpay】网络支付的用户数量，在绑定了红旗网购平台后，突破了八千万。
【红旗搜索】的中文市场占有率，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九十八。
搭载了【盘古二号】GpU的“青苹果”电脑，正在以一种秋风扫落叶般的姿态，彻底终结着旧pc时代最后的残余。
此时的何维，像一个下完了所有关键棋子的棋手。
他坐在位于洛城红旗工业集团总部顶层的办公室里，看着由他亲手布局的覆盖了全球的商业版图。
忽然感觉到了久违的空闲。
这种感觉，让他有些陌生。
他站起身，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。
窗外，是洛城那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城市。
红旗工业集团，已经不再需要他，像一个消防员一样，去处理一个又一个的危机。
由无数天才驱动的红旗工业，已经走上了正轨，已经能够自我运转，自我进化。
何维感到了满足，也感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虚。
他转身，走回自己的办公桌。
他打开电脑，看着那些充满了增长曲线的财务报表，已经没有太多异常需要他关注。
何维关闭了工作界面。
他在鼠标上轻轻一点，点开了3do的文件夹，里面是无数个充满了年代感的源文件。
《魔法门》系列从第一代到第九代的源代码。
《英雄无敌》系列一帧一帧手绘的生物动作序列图。
还有有那些，用mIdI格式编写的，上辈子耳熟能详的背景音乐。
何维的目光，停留在一个文件上。
那是一个，用早期的3d mAx软件创建的《英雄无敌III》“骑士”多边形模型文件。
他双击打开了它。
屏幕上，出现了一个，由几百个粗糙的三角形构成的，身穿盔甲，手持长剑的骑士。
模型的贴图，分辨率低得可怜。
但是，当他用鼠标拖动这个模型，进行360度旋转时。
他忽然间仿佛，又回到了那个，在绝望的雨夜里，为他带来唯一慰藉的恩洛斯大陆。
他看着这个粗糙的骑士，一个无比疯狂的，充满了“玩家”恶趣味的念头，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大脑。
他想起上辈子，在《英雄无敌》系列渐渐沉寂之后，另一款独立游戏横空出世，填补了他心中关于中世纪战争幻想的空白。
那款游戏，名为《骑马与砍杀》。
何维比任何人都清楚，《骑马与砍杀》的大地图战略模式——招募士兵，攻占城池，管理领地。
其设计的灵感来源，很大程度上是对《英雄无敌》系列的致敬与简化。
但是《骑马与砍杀》也做出了革命性的创新。
它彻底抛弃了《英雄无敌》俯瞰棋盘的回合制战斗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身临其境的，第一人称的即时战斗。
玩家不再是那个指挥棋子的棋手，而是亲自挥舞刀剑，带领士兵冲锋陷阵的将军。
一个是大地图战略养成的鼻祖，一个是沉浸式冷兵器战争的开创者。
两种玩法，似乎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。
“但，为什么不能相交？”
何维的喃喃自语，在这间空旷的办公室里，显得格外清晰。
他的手指，在键盘上敲击着。
与此同时，【启示】AI眼镜的镜片上，无数的数据分析，逻辑架构，底层代码，开始如同瀑布般奔涌而下。
在【启示】AI的辅助下，何维将英雄无敌基于2d图形的游戏代码，通过【昆仑ApI】改编成【盘古二号】GpU能够渲染的3d实时战斗引擎。
他还将《骑马与砍杀》的物理碰撞引擎、即时战斗AI、以及战场指挥系统，嫁接到《英雄无敌》那经典的大地图探索与城市建设的骨架之上。
他的手指，如同在弹奏一首狂想曲，在键盘上飞舞。
办公室里，只剩下清脆的，充满了节奏感的敲击声。
窗外的天色，由白昼，转为黄昏，再转为带着星光的黑夜。
林秋宜推开门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。
何维，像一个专注偏执的程序员，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眼前的屏幕里。
他面前那杯早已冷透的茶，他甚至都没有碰一下。
她没有打扰他。
只是将一件薄薄的羊毛毯，轻轻地披在了他的肩上。
……
何维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泡在网吧的日子。
一连七天，除了睡觉，何维都坐在青苹果电脑面前。
吃饭都是林秋宜反复提醒，端到电脑桌上，何维才想起要进食。
只不过这次，何维不是玩游戏，而是创作自己想要的游戏。
第八天的清晨，当第一缕阳光，照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。
何维终于，停下了他那敲击了一整夜的手指。
他的脸上，带着只有创作者才会有的疲惫与兴奋交织的满足表情。
他给这份demo，取了一个新名字：《英雄无敌：战场》
(heroes of might and magic: battleground)
何维将这份花了七天才完成的demo，发给了一个人。
那个唯一能看懂这份代码背后，所蕴含的颠覆性意义的人。
乔·万·坎赫姆。
……
加州，红木城，焕然一新的Nwc工作室。
坎赫姆是在睡梦中，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。
他睡在工作室里，那张堆满了设定稿的行军床上。
这一个月来，坎赫姆和他的团队，在获得了资金支持和自由创作权限之后，正以前所未有的热情，投入到《英雄无敌V》的工作中。
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。
是何维。
坎赫姆的心，猛地一紧。
他以为，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。
“乔，”电话那头的声音，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，“打开你的邮箱，看一个我刚发给你的demo。用你们最好的那台，搭载了【盘古二号】的‘青苹果’图形工作站来运行。”
说完，何维就挂断了电话。
坎赫姆满腹狐疑地，打开了他的电脑。
他找到了那封邮件，下载了那个名为《英雄无敌：战场》的demo。
他双击，运行了它。
电脑屏幕上，出现的是坎赫姆无比熟悉的《英雄无敌III》的大地图画面。
坎赫姆叹着气，不知道何维是什么用意。
他硬着头皮控制一个英雄，在地图上移动。
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样。
他随便找了一队，由七八十个洞穴人组成的野怪。
他点了上去。
“战斗即将开始。”
熟悉的提示框，跳了出来。
但下一秒，预想中的切换到六边形战棋格子的回合制战斗画面，并没有出现。
整个屏幕，黑了下去。
紧接着，伴随着一阵恢弘的，他从未听过的战争号角声。
画面如同电影镜头般，以一种极快的速度，从那张2d的战略大地图，猛地向下一沉，穿透了云层，穿透了树梢，最终稳稳地停留在了那个骑士英雄的背后。
坎赫姆，看到了那个骑士的，覆盖着金属盔甲的背影。
看到了他手中那把，随着马匹的呼吸，而微微晃动的，闪烁着寒光的长剑。
看到了他面前，那片广阔的，充满了真实物理细节的草原战场。
看到了远处，那七八个，发出低沉嘶吼，挥舞着木棒，向他冲过来的，3d洞穴人。
而在屏幕的左下角，是他那熟悉的，由20个“矮人”，和20个“木精灵”组成的部队列表。
屏幕的正下方，出现了一行提示。
【按下‘1’键，命令‘矮人’，跟随你。】
【按下‘2’键，命令‘木精灵’，坚守此地。】
【按下‘F3’键，全军冲锋。】
【w：前进，S：后退，A：向左，d：向右】
【鼠标左键，挥剑。】
【鼠标右键，格挡。】
坎赫姆彻底僵住了。
他那握着鼠标的手，在剧烈地，不受控制地，颤抖着。
作为一个游戏设计师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。
他一直以来设计的战斗，是类似国际象棋的回合制战斗。
英雄站在棋盘之外，像一个全知的神，冷静地计算着伤害、速度、魔法值，然后移动他的棋子。
那是一种理性的、回合制的、属于战略家的乐趣。
而屏幕上这个东西，是英雄的战场。
玩家不再是游离于棋牌之外的棋手。
玩家是将军，是需要亲手挥舞刀剑，感受每一次格挡的冲击，聆听耳边箭矢的呼啸，在混乱、血腥和死亡的泥潭里，带领自己的军队去争取胜利的勇者。
这是从玩家“棋手”，到“统帅”的转变，也是战斗方式从“回合制”到“即时制”的转变，更是游戏从“棋盘”到“战场”的转变。
这种颠覆，让他激动得颤抖不已。
他伸出食指下了键盘上，那个的F3键。
屏幕上，他身后的那20名“矮人”剑士，和20名“木精灵”，发出了震天的喊杀声，越过他的身侧，向着那群可怜的洞穴人冲锋。
而游戏中的坎赫姆，第一次拔出了自己腰间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