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日黄昏,阴云像团化不开的墨,将最后一丝天光绞碎。
楚风蹲在老槐树枝桠间,指腹反复摩挲着腰间的震脉雷桩引信——那是用古墓机关图改良的土制陷阱,麻绳因他掌心的汗浸得发潮。
阿蛮的匿灵蛊已经在昭明灯里潜伏三日,此刻灯身的气息该像快燃尽的蜡烛,忽强忽弱;雪狼在山梁搭的伪光源阵正顺着寒髓晶石渗冷光,井口浮起的薄霜,活脱脱寒渊引再现的架势。
“霜起了。”雪狼的声音从左侧山梁飘来,像块冰碴子砸进风里。
楚风抬眼,见井口那层白霜正顺着石缝往四周蔓延,苏月璃前两日故意留下的考古队红漆标记,此刻正被风掀起一角,在林子里晃得扎眼——“守灯人已死,候选者待定”的风声,该顺着山涧飘进幽灯会耳朵里了。
“来了。”灰鸦的低语比风还轻。
楚风的破妄灵瞳骤然张开,金芒在眼底流转——两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正从东南方灌木里钻出来,衣摆下露出的银线蛇纹,在暮色里泛着冷光。
他喉头动了动,手指扣紧引信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“火种波动紊乱,像是要自行断契。”左边的黑袍人压低声音,测灵罗盘在掌心转得飞快,指针乱颤如疯,“必须立刻转移。”右边的人冷笑一声,从袖中摸出块漆黑玉符:“正好,省得我们再培养新人。”玉符上的蛇纹离石门只剩三寸,即将贴上的瞬间——
楚风猛地一拽引信。
地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,震脉雷桩顺着水脉炸开,黑袍人的罗盘“咔”地裂成两半,玉符“当啷”掉在青石板上。
阿蛮的骨哨几乎同时吹响,尖锐的哨音裹着迷魂瘴从井口腾起,绿雾瞬间罩住两人;雪狼的绳索从高处劈下,寒髓粉撒在空气里,眨眼间冻住了黑袍人的脚踝。
左边的黑袍人踉跄着栽倒,右边的刚要摸刀,楚风已踩着树枝跃下,靴跟重重碾住对方手腕:“断契仪式怎么完成?”他蹲下身,破妄灵瞳锁住对方眉心——那里翻涌着暗红的气,是被术法压制的恐惧。
被俘者咧开嘴笑,牙缝里渗着血:“小崽子,你以为……”
“影鸦组073号。”灰鸦的声音像把淬毒的刀,突然从背后插进对话。
他扯住黑袍人衣领,露出颈侧蛇形烙印,指尖轻轻划过:“我是影鸦组叛逃者,认得每一个编号。”他压低声音念了段密语,楚风看见黑袍人的瞳孔骤然收缩,眼白里浮现出数据流般的光——是幽灯会的精神锁反噬。
“断契……需集齐三块残玉,在无光之地,以守灯人之血重写灯芯铭文……地点在……龟甲峡底……”黑袍人突然呕出一口黑血,七窍开始渗血,“他们要……要让灯魂……”话没说完,头一歪,没了声息。
苏月璃蹲下身,用银镊子夹起地上的皮册,封皮蛇纹还沾着血。
她翻开的瞬间,脸色骤变:“幽灯会早就知道寒渊引能破灯……但他们更怕双生契。”她抬头看向楚风,篝火在她眼底跳动,“当两个拥有相同火种的人同时出现,就能强行剥离灯魂,完成断契。那天你在回廊看到的……真的是你自己?”
楚风盯着篝火,火星噼啪炸响,像极了那天回廊里的烛火。
他想起那道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影子,想起对方眼里的绝望——或许不是他,是另一个没能挣脱命运的他。
“去龟甲峡。”他站起身,北风卷起他的衣角,“这一次,我不当火种,我要做那个……亲手熄灯的人。”
篝火突然爆起团火星,映得他眼底金芒一闪。
破妄灵瞳的热流在眼眶里翻涌
远处群山在夜色里若隐若现,其中一座的轮廓,像极了巨龟仰首吞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