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荔此时突然想起后面的犁子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急忙快步走到木犁跟前。
他定睛一看,只见这部犁子的犁头是用精铁锻造,呈三角形,宛如一个放大的箭头,前端尖锐无比,后部微微隆起,呈空心状,固定在一根竖向水平的木块上。
那木块足有两尺多长,前后各竖着一根略向后倾斜的木头,前端的木头稍短,也有两尺来长;后端的木头则有胳臂般粗细,足有五六尺高,在后端木头下方一尺左右的地方,用一根横向的木头以卯榫结构连接着,向前方伸出去五六尺长,而刚才套在他身上的绳索,正是从这根横木的圆孔中穿出。
韦坊看到子荔那好奇又专注的模样,主动介绍道:“兄弟,这铁犁由犁辕、犁铧、犁底、犁壁和犁梢等部件构成。你看,这是犁辕,它是连接犁铧和犁底的关键,支撑着整个犁体呢。”说着,他指了指那根长长的木杆,“这铁制的犁铧,主要是切开翻转土壤。”
子荔一边听,一边认真地看着韦坊所指的部位。韦坊接着说:“这是犁底,在犁铧下方,能稳定犁体,防止犁铧在耕作时过度深入土壤,保证犁地的效果。”
子荔轻轻点了点头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领悟。
“还有这犁壁,在犁铧的后方,它能把翻起的土壤推向一侧。而这犁梢,也叫把手,是操作握持的部分。另外这是犁衡,能稳定犁具。”韦坊详细地讲解着,子荔听得全神贯注。
子荔看到中间垂直的木柱上有几个孔,上面还有一个插销,感到十分奇怪,连忙指着问道:“韦坊兄,这是什么东西呀?”韦坊笑了笑,耐心地解释道:“这是犁箭,通过调整犁箭在犁辕上的位置,就可以改变犁铧入土的深度,从而调节犁耕的深浅,要想深耕就把犁箭往上调;要是浅耕就往下调。”
子荔恍然大悟,不禁感叹道:“没想到小小的犁箭还有这么大的学问啊!”
韦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:“好好干,小兄弟,悟性不错嘛。”
子荔笑着说:“大哥,还是你教得好。我从你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。”
韦坊笑着说:“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懂的,尽管来问我。”
他们说着话,韦坊赶忙过来帮父亲把木犁搬起,调整好方向后,又开始犁新的一行地了。
子荔套上绳索,准备继续拉犁,韦坊看到子荔肩头勒出的发红印痕,心疼地说:“兄弟,看你这肩膀都勒红了,等一下。”说完,他急忙找出一块布,仔细地缠在绳子上,“这样能好点,你再试试。”
这一次,子荔感觉比前面好多了,他眼睛紧盯前面,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,韦坊跟在旁边,边走边说:“兄弟,犁地一定要知道深耕浅种的道理。不急于播种的地要深耕,这样能保持水分,使土壤更肥沃;需要播种的地要浅耕,这样出苗才好。”
子荔一边听,一边默默记在心里。
犁了几行后,韦坊看到子荔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,知道他已经累了,便说道:“兄弟,你来驾辕,我来拉犁,让我父也休息一下。”
“好嘞。”子荔愉快地答应着,他停下脚步,小心翼翼地将绳索套在韦坊身上,随后快步走到木犁的后方,用双手稳稳地扶住扶手。
只见韦坊迈开有力的脚步,木犁深入土中,却歪歪斜斜地向前滑行,犁头下的泥土向一边翻滚,就像小船在浪涛中冲浪一般。
刚开始,子荔没有掌握好技巧,木犁一会儿向左摆,一会儿向右摇,有时还会上下颠簸,犁出来的沟垄很不整齐。
韦坊的父亲平时不太爱说话,但看到这种情况,急忙走过来搭把手,他一边用手调整着木犁的方向,一边低声说道:“这里该向左用劲,那里该向右用劲,要保持木犁上下平衡,就不会颠簸了。”
在老人的帮助下,木犁稳稳地前行了,子荔仔细感受着手中的力度,用心掌握着平衡,就像驾马车一样,慢慢地找到了一点感觉,一行地犁完,他已经能驾轻就熟了。
老人看在眼里,满意地点了点头,口中不停赞叹道:“真是一个干农活的好把式。”
他们在地头休息了一会儿,喝了几口凉水,又继续投入到劳作中,就这样两人来回调换着拉犁和驾辕的角色,忙得不亦乐乎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子荔的犁地技术越来越熟练,他和韦坊父子二人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,他们一边劳作,一边交流着农耕的经验和技巧,韦坊还教给子荔如何辨别土壤的肥力,如何选择合适的种子,如何防治病虫害,子荔如饥似渴地学着,感觉自己知道的越来越多。
当夕阳快要下山的时候,农人们开始陆续回家,韦坊也招呼子荔休息,子荔解下肩上的绳索,看了一眼犁过的土地,足足有十几行,心里涌起一股成就感。
韦坊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:“干累了吧,子荔兄弟?”
“不太累,还能承受。”子荔笑着回答道。
他们把绳索等工具收拾好,韦坊要扛木犁,子荔急忙阻拦道:“我比你年轻,力气大,还是我来扛。”韦坊见他态度坚决,也就不再坚持,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家走去。
子荔跟韦坊刚回到家,韦坊的女人已经做好了晚饭,韦坊把今天子荔帮忙犁地的情况跟婆娘说了一下,他婆娘高兴得不得了,又是打洗脸水,又是盛饭,忙前忙后,子荔看着这热情的一家人,心里十分感动。
韦坊一家人口还不少,韦坊两口子,他的父母,还有三个孩子,从六七岁到十来岁不等,两儿一女,一家共有七口人,晚饭是用黍米做成的糊糊饭,还有一些用野菜腌制的咸菜,由于没有提前告知子荔要来吃饭,晚饭做的有点少,子荔吃了一碗后,不好意思再吃,谎称自己饭量小,搪塞了过去。
韦坊感到十分抱歉,一再向他解释:“兄弟,实在不好意思,没准备够饭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子荔连忙说道:“没事没事,我吃得挺饱的。”
吃过晚饭后,大家围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家常,子荔突然想起一件事,便和韦坊一家商量好明天吃饭出工的时间,告辞后子荔急忙跑到里正家中。
此时里正刚吃过晚饭,双腿盘坐在炕上,炕上摆着一个茶几,几上放着一个陶制酒尊和一个三足青铜酒爵。
里正正往酒爵中斟酒,看到子荔到来,啪嗒了一下眼皮,没有说话,将酒斟满后,端起爵来一饮而尽,随后又开始斟酒,直到再次斟满后,他才慢条斯理地问道:“今天下午干得怎样?”
“学会了犁地。”子荔如实回答道。
“噢,这么快就学会了?”里正有些惊讶地看着子荔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疑,子荔坚定地点了点头。
里正忽然坐直了身子,开始认真打量起他来,看了一会后,开口说道:“想不想跟我干?”
子荔没有立刻回答,心里有些犹豫。
里正接着说:“管吃管住,一岁三斗粟米,明天早上五更天开工。”
子荔思索了片刻,然后说道:“行,如果没有什么事情,在下就告辞了。”
里正不再说话,而是向外摆了摆手,子荔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。
子荔又来到韦坊家,把里正的意思告诉了他们,韦坊一家人都感到十分惋惜,韦坊的父亲叹了口气说:“没办法,胳膊拧不过大腿。”
韦坊也无奈地说:“兄弟,以后有啥困难,尽管跟老哥说。”
子荔感激地点了点头,说道:“好嘞,谢谢老哥一家的照顾。”说完,子荔走出了韦坊的家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