苟兽医正收拾药品、工具,被戴维斯这突如其来的哀嚎吓了一跳,不解地看着戴维斯正对着他的医药袋子叽里呱啦地叫着。
正在走过来的詹姆斯听到了戴维斯的叫声便快步上前来问道:“怎么了,戴维斯?”
戴维斯哭丧着脸,举起那个装着玻璃碎片的医药包,几乎要哭出来,道:“Sir, 盘尼西林……盘尼西林药剂……不知道什么时候……全碎了……我们现在没有盘尼西林了......”
詹姆斯凑近一看,心里也是一沉。在缺医少药的敌后,盘尼西林这种堪称“救命神药”的物资极其宝贵,它的损失对伤员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。他只好无奈地拍了拍戴维斯的肩膀,安慰道:“真该死!运气太糟了……别太担心,总会有办法的。”
苟兽医好奇地朝詹姆斯问道:“母狮,这龟儿子又咋个了嘛?鬼哭狼嚎的?”
詹姆斯叹了口气,对苟兽医说道:“苟大叔,戴维斯精心保存的盘尼西林药剂……就是那种非常厉害的消炎针药,不知什么时候全都碰碎了!”
苟兽医一听,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露出一种“恨铁不成钢”的表情,低声嘀咕骂道:“还是个医务兵哦!连个药都管求不好!哎……真的是……绣花枕头一包草,可惜了那些好药咯……”在他看来,戴维斯这个专业医务兵连自己的保命药都保管不当,实在是说不过去。
就在这时,一直沉默旁观的詹有为看了看沮丧的戴维斯,又看了看苟兽医,用平静但不容置疑的语气对苟兽医说道:“苟兽医,我记得,你那个宝贝包包里头,好像还藏着一支盘尼西林吧?”
苟兽医一听,脸色顿时变了,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的医药包,支支吾吾地道:“连长……你……你记性真好……是,是有那么一支……可……那可是最后一支了,真正的救命药!只有阎王爷点名、不到万不得的时候,真不敢用啊!”
詹有为目光扫过戴维斯苍白的脸和包扎好的肩膀,语气坚定地说:“行了,就别废话了!现在不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?看人家娃娃伤成这样,把剩下的那一支给这个美国娃娃用了吧!咱们中国人,讲点义气。”
苟兽医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,看看詹有为,又看看一脸茫然但能感觉到是在为自己争取药物的戴维斯,内心挣扎了一番。最后一支盘尼西林,在这丛林里就是一条命啊!但连长发话了,而且说的在理。他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,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,嘟囔道:“好吧!好吧!听连长的!算这龟儿子命好!”
然后,苟兽医这才转向戴维斯,脸上带着几分肉痛却又强装大方的复杂表情,说道:“龟儿子,看来你今天真是有福咯!祖上积德,碰上我们连长发善心了!”
戴维斯听着他们用中文叽里呱啦说了半天,最后看到苟兽医似乎同意了什么,而詹有为对他点了点头,不禁好奇地问詹姆斯:“Sir, 他们说了什么?怎么回事?”
詹姆斯脸上露出一丝微笑,对戴维斯说道:“他们还有最后一支盘尼西林,詹上尉批准给你用了。”
戴维斯听后,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感激。他连忙对着詹有为和苟兽医不停地鞠躬道谢,尽管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:“谢谢!谢谢詹上尉,哦不,詹少校!谢谢大叔!太感谢你们了!”
苟兽医得到詹有为的最终批准后,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医药包最底层、一个层层包裹的油纸包里,取出了那支他视若珍宝的盘尼西林药剂,玻璃安瓿在火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。紧接着,他习惯性地又掏出了他那支标志性的、给牛马注射用的特大号金属针管,开始准备吸药。
戴维斯一看到那支堪比小型弩箭的恐怖针管,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刚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他惊恐地指着那针管,用颤抖的声音问詹姆斯:”少校!那……那个巨大的东西是干嘛用的?是给马或者牛打针的吗?他不会是要用那个给我打针吧?”
詹姆斯看到苟兽医又拿出他那“招牌武器”,忍不住笑出了声,带着几分恶作剧的语气说道:“没错!就是给你这头大牛用的!快转过去,亮出你的屁股,准备接针吧!不妨告诉你,上次我发烧的时候,也是用这个针打的,效果特别好,不过就是有点费屁股,休息两三天就好了!”
戴维斯听到这话,简直是哭笑不得,可是詹姆斯那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才用的,可现在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啊!他赶紧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,对詹姆斯喊道:“Sir!Sir!快告诉他!我急救包里有合适的注射器!小号的!给人用的!用那个巨大的针头……我的天,不得疼上一个星期啊!?”
詹姆斯这才问道:哦?你有注射器?”
戴维斯用力点头,像是怕他们不信似的,赶紧忍痛再次翻开自己的急救包,从里面一个小隔层里掏出了一个密封的纸包,打开后,里面正是一把标准型号的玻璃注射器和几个备用针头。
“是的!在这儿!这里有合适的注射器!”戴维斯赶紧说道。
詹姆斯接过看了看,这才对正准备用那大号针管吸取珍贵药液的苟兽医喊道:“哎哎哎,苟大叔!先别用你那个!戴维斯这里有一把小号的注射器,用这个吧!这个好!”
苟兽医这才扭过头来,看到了詹姆斯手上那精致的小号玻璃注射器和细长的针头,眨了眨眼,才说道:“咦?你那里有这小玩意儿啊?不早说!害得老子又把看家宝贝拿出来了!”说罢,便走过来,接过詹姆斯递过去的注射器,在手里把玩着,啧啧称奇:“嘿,这洋玩意儿就是精巧哈!”
苟兽医熟练地打掉盘尼西林安瓿的颈部,用新注射器吸满了清澈的药液,排尽空气后,便朝着戴维斯走过来,简洁地命令道:“屁股撅起来!”
詹姆斯赶紧笑着翻译:“苟大叔说,转过去,把你的屁股献出来,打针时间到了!”
戴维斯虽然对“献出屁股”这个说法感到有些滑稽,但还是赶紧配合地侧过身子,稍微往下褪了褪裤子,露出半边臀部肌肉。
苟兽医上前,用粗壮的手指在他臀部上用力拍了拍,给戴维斯的肌肉放松放松,然后嘴里还念叨着:“放松点,龟儿子,莫绷那么紧!”
戴维斯被拍得一哆嗦,还没完全准备好,苟兽医看准位置,眼疾手快,一针就扎了进去,平稳地将药液推入。相比那可怕的大号针管,这次注射的疼痛感确实轻多了。
打完针,苟兽医利索地拔出针头,用手指按了按针眼,道:“好了!”
戴维斯提好裤子,感觉屁股上只有一点轻微的胀痛,这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,再次由衷地道谢。
苟兽医收拾好那些珍贵的医药用具,看了看戴维斯那件沾满血污和泥泞的外套和背心,皱了皱眉,说道:“这一身埋汰的,咋个穿嘛!我去溪边给这你洗一哈,顺便看看能不能捞两条鱼回来熬汤补补身子。”
说罢,苟兽医捡起戴维斯的脏衣服,便朝着不远处传来潺潺水声的小溪走去。
空地上,暂时恢复了宁静。
伤口得到妥善处理并注射了盘尼西林的戴维斯,精神明显好了很多,对詹有为和詹姆斯投去感激的目光。
而詹有为和詹姆斯则走到火堆旁,低声交谈起来,显然是在讨论他们的未来以及猜测接下来上级可能给他们的任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