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药化开的暖流如同涓涓细流,艰难地滋润着干涸撕裂的经脉,试图抚平空间之力留下的狰狞创伤。星澜背靠着一株扭曲的、散发着苍白微光的怪树,剧烈地喘息着,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污,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。
仅仅是这片刻的调息和简单的移动,几乎耗尽了她刚刚恢复的一丝气力。神魂的刺痛如同附骨之疽,时刻提醒着她此刻的脆弱。她强撑着,将神识如同触角般,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,试图感知这片区域的轮廓与危险。
然而,神识刚刚离体不过数丈,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、粘稠的墙壁,不仅难以寸进,反而被一股混乱、沉重、带着强烈吞噬意味的力量所干扰、侵蚀,引得识海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刺痛!
“唔……” 星澜闷哼一声,急忙收回神识,脸色更加难看。
这里的天地法则,果然诡异!不仅灵力狂暴难以汲取,连神识探查都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!这意味着她几乎成了“瞎子”和“聋子”,无法提前预知远处的危险!
她深吸一口气,那混合着硫磺与腐败甜腻的气息涌入肺腑,带来一阵恶心感。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用最原始的视觉和听觉去观察。
脚下的暗红色藤蔓依旧在微微蠕动,仿佛某种巨大生物的肠道内壁。苍白苔藓的光晕只能照亮周围很小一片范围,之外便是无尽的、令人心悸的黑暗。空气中,除了那令人不适的气味,还弥漫着一种死寂般的沉闷。
必须离开这里!这片区域给她的感觉太糟糕了!
她咬紧牙关,忍着全身骨骼仿佛散架般的剧痛,再次施展“星罗棋布步”,将自身气息压抑到最低,如同鬼魅般,朝着一个感觉上略微“干燥”一些的方向,艰难地挪动。
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,又像是陷在温热的淤泥里,脚下那些蠕动的藤蔓带来一种滑腻恶心的触感。她不敢停留,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。
然而,就在她移动了大约百余丈,以为快要离开这片诡异藤蔓区时,脚下的触感猛地一变!
不再是那种温热的、带着弹性的蠕动,而是骤然变得松软、虚浮!
不好!
星澜心中警铃大作,想要后退却已然不及!
“噗嗤!”
她左脚踩下的地方,那看似坚实的、覆盖着苍白苔藓的地面,竟如同伪装完美的陷阱般,瞬间塌陷!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从下方传来,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踝,疯狂地将她向下拖拽!
流沙!
而且是蕴含着奇异力量的流沙!
星澜只来得及惊呼半声,整个人便失去平衡,猛地向下陷去!那松软粘稠的沙质瞬间淹没了她的脚踝、小腿,并且以惊人的速度向上蔓延!
她拼命挣扎,想要调动灵力挣脱,却骇然发现,身陷这流沙之中,周身灵力的运转变得前所未有的滞涩、沉重!仿佛每一丝灵力都被那粘稠的沙粒包裹、吞噬,难以有效凝聚!就连她试图施展御气之术轻身,效果也微乎其微,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缓缓下沉!
冰冷、粘稠、带着土腥味的流沙很快淹过了她的腰部,胸腔开始感受到巨大的压力,呼吸变得困难。绝望如同这流沙一般,从四面八方涌来,要将她彻底吞噬。
不!不能死在这里!
她猛地抬头,看向四周。这里仿佛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海,与之前那藤蔓区域截然不同。沙粒呈现出一种暗淡的灰黄色,在苍白的天光下泛着死气沉沉的光泽。放眼望去,除了沙,还是沙,没有任何参照物,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,只有死寂和吞噬一切的虚无。
她强迫自己停止无谓的挣扎,越是挣扎,下沉的速度反而越快。冷静!必须冷静!
师尊说过,混沌灵根,可化万法!这流沙再诡异,也是一种力量的体现!
她闭上双眼,无视那已经淹到胸口的沙粒带来的窒息感,全力运转《炼神诀》,守住灵台一点清明,同时将体内那恢复不多的、微弱如丝的混沌灵力,不再用于对抗,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,小心翼翼地探入周围的流沙之中。
她要感知!感知这流沙的力量属性,感知它的运行规律!
混沌灵力艰难地穿透粘稠的沙层,反馈回来的信息杂乱而狂暴。土系灵力的厚重与吞噬特性占据了主导,但其中又混杂着一种……阴冷的、仿佛能侵蚀灵性的水属性力量?不,不完全是水,更像是……某种腐败、沉寂的“死水”之意!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、扰乱神识的诡异波动……
是了!这并非普通的流沙!这是混合了“厚土”、“冥水”以及某种“惑神”法则的绝地!难怪灵力运转滞涩,神识难以离体!
明白了根源,星澜心中反而升起一丝希望。
混沌灵根,包容万物,演化万法!你能吞噬,我亦能……模拟,乃至……同化!
她不再试图用蛮力对抗那下沉的吸力,而是开始尝试引导体内那缕混沌之气,模拟出与周围流沙中“厚土”与“冥水”相近,却又更加内敛、更加“沉重”的属性!
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!一旦模拟失败,或者控制稍有差池,很可能不是同化流沙,而是被流沙的力量彻底同化、吞噬!
但此刻,她已别无选择!
灰色的混沌之气在她意念的精准操控下,开始发生极其细微的变化,颜色变得更加深沉,气息变得厚重而沉寂,仿佛也化为了这流沙的一部分。
下沉的速度,似乎……减缓了一丝?
有效!
星澜精神一振,更加专注地维持着这种艰难的模拟。她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块更加沉重的“石头”,正在缓缓沉入水底,但相比于之前那种被主动拖拽吞噬的感觉,已然好了太多!
然而,这仅仅只是延缓了下沉的速度,并未能让她脱离!她的胸口依旧被沙粒紧紧压迫,呼吸愈发困难,意识因为灵力和心神的巨大消耗,开始逐渐模糊。
不能停!必须找到借力点!
她强撑着几乎要闭合的眼皮,目光如同最锐利的刀子,在周围缓慢移动的沙面上拼命扫视!
苍白的天光下,灰黄色的沙海死寂一片。
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放弃之时,她的目光,猛地定格在右前方约莫十丈开外的一处!
那里,在一片平坦的沙面上,突兀地耸立着几块黑褐色的、仿佛被风沙侵蚀了千万年的岩石!它们大半都埋在沙中,只露出些许嶙峋的顶端,如同大海中即将沉没的礁石!
落脚点!
星澜眼中爆发出求生的光芒!
十丈!若是平时,她身法展开,瞬息即至。但此刻,身陷这吞噬灵力的诡异流沙,每移动一寸都艰难无比!
拼了!
她猛地一咬舌尖,剧痛刺激着濒临涣散的意识,体内那模拟着流沙属性的混沌灵力被催动到极致!她不再单纯地减缓下沉,而是开始尝试……在这粘稠的流沙中,极其缓慢地、如同蜗牛般,向着那岩石的方向“游”去!
动作不能大,幅度必须小,每一次手脚极其轻微的划动,都凝聚着她全部的心神和对混沌灵力的精妙掌控,模拟着流沙的律动,尽量减少排斥和阻力。
一尺、两尺……一丈、两丈……
距离在一点点地缩短。
希望仿佛黑暗中的烛火,微弱却顽强。
冷汗早已浸透了她破碎的衣衫,与血污、沙粒混在一起。手臂上那道空间裂缝留下的伤口,在沙粒的摩擦和诡异力量的侵蚀下,传来钻心的疼痛。神魂的刺痛如同潮水,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极限。
她几乎完全是靠着一种本能的、不甘就此陨落的意志在支撑。
终于,在她感觉自己最后一缕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的前一刻,她的右手,猛地触碰到了那粗糙、冰冷、坚实无比的岩石!
抓住了!
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酸楚涌上心头,她几乎要哭出来。
她用尽最后力气,双手死死抠住岩石的缝隙,混沌灵力包裹全身,猛地向上发力!
“哗啦——!”
伴随着大量沙粒滑落的声音,她如同一条脱力的鱼,艰难地、一点点地将自己的身体,从那吞噬一切的流沙中,硬生生地拔了出来!
当她的身体完全脱离流沙,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时,她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了。只有胸腔在剧烈起伏,如同破旧的风箱,贪婪地呼吸着虽然难闻却代表着“自由”的空气。
她还活着。
从这片诡异的流沙绝地中,挣脱了出来。
仰面躺在岩石上,看着那片苍白、压抑的天空,星澜的嘴角,艰难地扯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。
绝境……又如何?
只要还有一口气在,她便不会放弃!
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恢复了一丝力气,她挣扎着坐起身,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。
糟糕透顶。
灵力几乎再次耗尽,伤势因为之前的挣扎和流沙的侵蚀,似乎更重了一些。尤其是神魂,疲惫到了极点,阵阵眩晕感不断袭来。
她不敢在此久留。这片流沙绝地危机四伏,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危险?而且,脚下的岩石也并非绝对安全,它们同样在缓慢地下沉,只是速度远比流沙区域慢而已。
她必须尽快找到真正坚实的陆地!
她盘膝坐好,再次吞下丹药,一边抓紧时间恢复,一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无垠的沙海。
那些黑褐色的岩石,如同指引方向的灯塔,虽然稀疏,却并非孤立存在。它们似乎……隐约构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、蜿蜒向某个方向的“路径”?
星澜的心中,重新燃起了希望。
她调整了一下胸前有些歪斜的“涅盘”玉坠,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带来的片刻安宁,眼神重新变得坚定。
路,就在脚下。
无论多么艰难,她都要走下去!
她辨认了一下方向,深吸一口气,再次施展身法,如同谨慎的羚羊,朝着下一个岩石落脚点,艰难而坚定地,跃去。
流沙绝地的考验,才刚刚开始。而她不知道的是,在这片死寂的沙海之下,某些被惊动的、贪婪的“原住民”,已经悄然将目光,投向了这个艰难前行的不速之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