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卷:帝国暗面 第十一章:地脉异动,黑冰夜访
徐福东渡之事,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泼入冷水,使得整个方士营地彻底喧嚣起来。人人奔走相告,热议着海外仙山的缥缈传说与长生不老的无限诱惑。得到征召者,喜形于色,开始积极准备,整理所谓的“仙方”、“异术”;未被选中的,则或扼腕叹息,或四处钻营,希望能搭上这艘看似直通青云的航船。
乌庚(燧烨)的帐篷,则成了这片喧嚣中唯一的孤岛。无人再来打扰,无论是拉拢还是排挤,似乎都随着东渡事件的尘埃落定而远离了他。他乐得清静,每日里除了例行感知地脉气运,便是暗中指点阿弃。
少年进步极快,在心无旁骛的专注下,对器纹的理解已非昔日吴下阿蒙。他已能凭借自身“心火”,在不借助外物的情况下,于虚空中短暂凝聚出最简单的“固”纹与“御”纹雏形,虽仅能维持数息,防御力也仅限于挡开飞虫石子,但这意味着他已初步踏入了“以心驭纹”的门槛,不再完全依赖物质载体。
然而,这份难得的平静,并未持续太久。
就在徐福等人最后一次被召入兰池宫,据闻是敲定最终航行方案与物资清单的当夜,乌庚于静坐中猛地睁开了眼睛。
不是通过视觉,而是通过那与大地脉络隐隐相连的灵觉,他“看”到了一副惊人的景象——
以咸阳宫为核心,那张由磅礴国运与法度之力编织成的、日益凝滞沉重的气运大网,此刻正微微震颤。无数条细微的、近乎无形的“锁链”从网络的节点深处探出,如同植物的根须,更加深入、更加贪婪地扎向大地深处的地脉能量。
而地底深处,那原本浩荡磅礴、自有其流转规律的地脉能量,此刻正发出无声的哀鸣。庞大的能量被那些“锁链”强行抽取、束缚,沿着某种预设的、极其复杂的轨迹,向着几个特定的方向汇聚。那汇聚之处,能量被极度压缩,性质发生着诡异的扭曲,散发出一种混合了王朝法度的森严、众生愿力(更多的是恐惧与服从)的杂驳,以及一股深藏其内的、属于“影”的阴冷与死寂。
这种强行抽取与扭曲,并非为了滋养这片土地与其上的生灵,反倒像是一种竭泽而渔的掠夺,一种为某个庞大仪式或装置进行的……充能?
乌庚的脸色凝重起来。他感知到的那几个能量汇聚点,其中一个,隐隐指向骊山方向,另一个,则与渭水之阴某处地脉节点重合,还有一处,竟似乎就在这咸阳城地下极深之处!
“如此规模,如此急切……‘影’到底想做什么?”乌庚心中念头飞转,“配合徐福东渡的时机,在咸阳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地脉能量攫取……是调虎离山?还是内外呼应?”
他感觉到,脚下的土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,仿佛不堪重负的呻吟。这不是地震的前兆,而是地脉灵机被过度抽取、秩序濒临紊乱的灵性反馈。
就在这时,帐外传来了极其轻微,却带着冰冷秩序的脚步声。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队人,他们刻意收敛了气息,但那股属于黑冰台的、混合了铁血与阴鸷的特有气场,如同冬夜的寒风,悄然笼罩了帐篷。
“乌先生,请出帐一叙。”
一个低沉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在帐外响起,不是商量的口吻,而是命令。
该来的,终究来了。乌庚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,脸上恢复古井无波的平静。他整理了一下衣袍,从容地掀开帐帘,走了出去。
帐外,月色清冷。八名身着玄色轻甲,腰佩青铜短剑的黑冰台锐士,如同雕塑般分立两侧,封锁了所有可能闪避的方位。为首者,正是那日曾在兰池宫有过一面之缘,随后又带队收缴阿弃木构、盘问乌庚的黑冰台头领。他依旧是一身黑衣,面容隐在阴影中,只有一双眼睛,在月色下闪烁着鹰隼般的光芒。
“阁下深夜到访,不知有何见教?”乌庚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首领身上,语气平淡。
黑冰台首领并未回答,只是上下打量着乌庚,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血肉,直视灵魂深处。片刻后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如同金属摩擦:“乌先生近日,似乎颇为关注地脉走向?”
乌庚心中微凛,对方果然一直在监视,而且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日常的灵觉探查。他不动声色:“方士之辈,观测天地气机,乃是本分。地脉乃山河之命理,稍有异动,关乎国运,岂能不察?”
“哦?”首领向前踏了一步,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,“那先生可曾‘察’到,今夜地脉有何‘异动’?”
这是一个陷阱。承认,则坐实了他拥有远超寻常方士的灵觉,甚至可能窥见了某些隐秘;否认,则显得心虚,与之前的言论矛盾。
乌庚迎着他的目光,坦然道:“地脉深沉,浩瀚难测。乌某修为浅薄,只偶感些许滞涩淤积之象,想必是王上调理地脉,以固国本所致,并未察觉有何不妥之‘异动’。”他将感知到的异常,轻描淡写地归因于官方明面上的工程,滴水不漏。
首领盯着他,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,但最终一无所获。他沉默了一下,语气依旧冰冷:“没有异常,便是最好。”
他话锋一转,突然问道:“先生对徐福公东渡求仙之事,似乎并不热衷?”
“人各有志。乌某所长,在于星象地理,推演气数,于海外仙山之事,并无涉猎,不敢妄言,亦不敢贪功。”乌庚回答得滴水不漏。
“星象地理,推演气数……”首领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,声音低沉,“很好。既然如此,王上有一事,需先生这等精于地理气数之人相助。”
他一挥手,一名锐士上前,将一卷密封的羊皮图纸递给乌庚。
“此乃咸阳地脉部分走向图。”首领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,“王上欲在城中几处节点,修筑永固之基,以镇国运。请先生于三日之内,依此图推演,标明其中地气最为汇聚、亦最为平稳之点。此事关乎社稷,望先生……尽心竭力。”
乌庚接过那卷羊皮纸,触手微沉,能感觉到上面附着着一丝极淡的封印之力。他明白,这不仅仅是一项任务,更是一次试探,一次考核。图纸所示的地脉节点,必然与今夜他感知到的能量汇聚点有所重叠甚至完全一致。“影”势力是想借他之手,来验证他们的判断,或者,将他拖入更深层次的布局之中。
他若如实标注,便是为虎作伥;若虚报错报,则立刻会引来杀身之祸。
“乌某,领命。”乌庚面色平静,将图纸收起,并未立刻查看。
首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不再多言,转身便走。八名锐士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随之撤离,瞬息间便消失在营地外的黑暗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帐外重归寂静,唯有冷月清辉,洒落在乌庚身上,映出他凝重如山的身影。
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羊皮卷,又望向远方那在灵觉中依旧震颤不休的咸阳宫方向。
山雨欲来,风已满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