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人生一串》项目启动会的当天，阳光明媚万里无云，天气好得不像话，这让鲜时光的心情略微有些沉重。
根据他多年的人生经验，每当天气好到这种份上的时候，往往都会有倒霉事发生。
但当他踏入会议室的那一刻，他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空。
他看到了什么？
他看到了以魏莱导演为首的，刚刚组建起来的摄制组。这支团队的成员，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混合了崇高理想与艺术献身精神的光芒，眼神清澈而又愚……咳，纯粹。他们仿佛不是要去拍一部注定血本无归的纪录片，而是要去参加一场解放全人类的伟大革命。
气氛，非常对！
“老板好！”
看到鲜时光进来，魏莱带头起立，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饱含着敬仰与期待的问候声。
鲜时光缓缓地点了点头，脸上带着一种经过三天三夜闭关修炼后才沉淀下来的淡然。他施施然地走到主位坐下，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，他清了清嗓子开口了。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力。
他没有谈内容，没有谈分镜，没有谈什么狗屁的人文关怀。他今天，只谈一件事。
钱！
或者说，是如何优雅地、科学地把钱烧光。
他将那份由他和钱多多联手“优化”过的，散发着浓浓人民币香味的预算表，轻轻地放在桌子上，像一位牌桌上的王者亮出了自己的第一张底牌。
“各位，”鲜时光缓缓开口，“在我们开始这场伟大的艺术探索之前，我需要先明确一下本次项目的……基调。”
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，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“本次项目的基调，就是两个字——极致。”
他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，仿佛圈住了整个宇宙。
“所以，我的第一个要求，设备必须是极致的。”
他转向负责技术的设备主管，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看起来有些木讷的中年人。
“小王，我们的摄像机指定使用ARRI Alexa mini，能租多少台就租多少台！镜头，全套的蔡司定焦电影镜头，必须是Up系列，一个都不能少！另外，再给我来几台phantom高速摄像机，记住，要能拍到一千帧以上的那种！”
“什么？”设备主管小王扶了扶眼镜，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迷惑，“台……台长，我们……我们只是拍个路边摊烧烤，用……用得着电影级的摄影机吗？还有高速摄影……那都是拍爆炸、拍子弹穿苹果的啊……这……这租金一天下来，能顶我们过去拍一部电视剧了！”
就连一向最能领会老板精神的魏莱导演，此刻也忍不住开口了，他小心翼翼地劝说道：“老板，小王说得有道理。拍烧烤摊那种环境，光线复杂油烟又大，用这么金贵的设备，万一磕了碰了……而且，纪录片讲究的是一个真实质朴，设备太好有时候反而会显得……太刻意了。”
“刻意？”鲜时光的眉头微微一皱，随即舒展开来，脸上浮现出一抹“孺子不可教也”的痛心表情。他摇了摇头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：
“魏导，你还是没能完全领会我的意图啊。我们拍的是什么？是烧烤摊。在世人眼中，那是粗糙的，是廉价的，是上不了台面的。但我们要做的，恰恰是反其道而行之！我们要用这个世界上最顶级、最清晰、最昂贵的镜头，去捕捉那最原始、最油腻、最充满烟火气的画面！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充满了艺术家的激情与偏执。
“你们想象一下那个画面！当一颗肥美的腰子，在炭火上被烤得滋滋作响，每一滴金黄色的油脂，在ARRI的镜头下都呈现出如同顶级琥珀般通透的质感！当一粒鲜红的辣椒面，被高速摄像机以每秒一千帧的速度捕捉，它飘落的轨迹就像一颗划破夜空的红色流星！这是什么？！”
他停顿了一下，给众人留下了思考的时间。
“这！就是反差！就是对比！就是用最极致的奢华，去解构最极致的朴素！这种强烈的、撕裂般的视觉冲击力，本身就是一种先锋的艺术表达！你们懂吗？”
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却是：
“懂个屁！你们只要知道这套设备租一天就要几十万就行了！油烟大？磕了碰了？那才好啊！到时候赔偿金又能花掉一大笔！至于什么反差，什么艺术，我呸！我就是想用一百万的镜头，去拍那一块钱的烤面筋！这种无与伦比的败家快感，你们这些凡人怎么可能理解！快，给我烧！先把这几百万的设备钱给我烧干净！”
会议室里，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包括魏莱导演在内，都被老板这番充满了哲学思辨和艺术高度的言论，给彻底镇住了。他们看着鲜时光，眼神里原先的敬仰，已经升华为了……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狂热。
原来……原来我们以为的奢侈，在老板眼中只是艺术表达的基础！
我们的格局，还是太小了啊！
鲜时光很满意大家被洗脑后的表情，他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，然后放下了第二张牌。
“我的第二个要求，地域也必须是极致的。”
他转向制片主任，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人。
“这一次，我们不要局限在本市，眼光要放眼全国。我们的摄制组，要分成三路，同时出发！一路，给我去新疆的喀什，去拍最正宗的红柳烤肉！一路，去云南的西双版纳，去寻找传说中的包浆豆腐和烤罗非鱼！还有一路，给我杀到东北的黑河，去体验那里的烤蚕蛹和烤心管！”
一直坐在角落里没敢出声的钱多多，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。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滴血，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，小声提醒道：“台……台长，咱们这个预算……您看，如果分成三路，跨度这么大，光是所有人的机票、住宿、餐饮、还有当地向导、车辆租赁……这……这笔差旅费，恐怕……恐怕会直接干掉我们总预算的三分之一啊……”
“格局！”
鲜时光眼睛一瞪，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钱多多。
“钱总监！我们做的是什么项目？是《人生一串》！我们的目标，是要记录下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，最完整的烧烤文化图谱！如果我们为了省一点点差旅费，就放弃了地域的广度和文化的多样性，那我们的片子，还有什么灵魂可言？我们拍出来的，那不叫《人生一串》，那叫《我们小区门口那家烧烤摊》！”
他痛心疾首地继续说道：“钱，是什么？钱是为艺术服务的工具！如果因为钱，而牺牲了艺术的完整性和崇高性，那我宁愿不拍！我们做事业，要有格局！要有胸怀！不要总是被眼前这些蝇头小利蒙蔽了双眼！”
内心独白早已放飞自我：
“对！就是要干掉三分之一！这才哪到哪？最好再给我来几路，去西藏，去内蒙，去海南！最好给摄影师都配上头等舱，住宿全都给我订五星级酒店！跑得越远越好，花销越大越好！什么叫格局？把钱亏得明明白白，这才叫我的格局！完美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