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川王嫁女的旨意一下,整个阆中城便以惊人的效率运转起来。
王府内外张灯结彩,仆从穿梭如织,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喜庆与忙碌交织的气息。
吉日定在三日之后,时间虽紧,但在东川王倾力操办下,一切都有条不紊。
明月和明珠的绣楼更是成了焦点。
裁缝、首饰匠人络绎不绝,量身、选料、定款式,力求将两位郡主打扮成世间最美的新娘。
姐妹二人心情复杂,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与忐忑,也有对父王口中那条“通途”和遥远北地的想象。
明珠依旧活泼,拉着姐姐试穿各种嫁衣,叽叽喳喳说个不停;明月则沉静许多,常常对着一件首饰或一幅北地风物的画册出神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李晨作为新郎,反倒清闲下来。
婚礼事宜自有东川王府一手包办,他只需在特定场合露面即可。
大部分时间,李晨都在风狼的陪同下,与东川王指派的一些精通地理、工程的属官详细探讨修路的初步规划。
基于潜龙城成熟的水泥应用和工程经验,一条从青山镇延伸、避开主要天险、利用现有猎道拓宽加固的路线草图,已初步勾勒出来。东川王看过草图后,更是信心倍增,对李晨这位“贤婿”越发满意。
在这片喧嚣喜庆之下,潜藏的暗流却并未停歇。
婚礼前夜,东川王府,正妃院落。
此处与外面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,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。
东川王正妃杨氏,也就是大王子王妃的亲妹妹,端坐于主位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她年近四旬,保养得宜,但此刻眉宇间的戾气却破坏了那份雍容。
“好一个刘琰!好一个李晨!”杨氏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,手中紧紧攥着一只茶杯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“竟敢如此明目张胆!将那对贱人生的女儿风风光光嫁出去,还要修什么路?这是要彻底甩开我们杨家,甩开王兄吗?!”
下首一名心腹嬷嬷低声道:“娘娘息怒。王爷此举,确实……确实有些欠考量。那北地李晨,不过是边陲一莽夫,岂能与大王子和娘娘您的娘家相比?”
“你懂什么!”杨氏猛地将茶杯顿在桌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,“那李晨能抗衡宇文卓,岂是寻常莽夫?刘琰这是找到了强援,翅膀硬了,想摆脱控制!若真让那条路修成,东川的盐铁源源不断运出去,他还要我们杨家何用?还要王兄何用?!”
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毒:“那对双生子本就是眼中钉,如今更要借势飞走,岂能让他们如愿!”
“娘娘,那……我们该如何是好?明日便是婚期,王爷盯得紧,我们的人不好动作啊。”嬷嬷担忧道。
杨氏冷笑一声,目光阴鸷:“明面上自然动不得。但……这蜀地,可不是他刘琰一个人说了算!山路崎岖,蛮族出没,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?就算成了婚,去了北地,那苦寒边陲,两个娇生惯养的丫头,能不能活得长久,谁又知道呢?”
她压低声音,对嬷嬷吩咐了几句。
嬷嬷脸色微变,但还是躬身领命,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。
杨氏独自坐在空荡的房间里,脸上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。
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她和杨家在东川的地位,哪怕对方是王爷,是未来的北地之主!
与此同时,李晨下榻的客院。
风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晨身后,低声道:“主公,我们的人发现,王府正妃院落的管事嬷嬷,傍晚时分秘密出府,去了一趟城南的‘济世堂’药铺,停留了约一刻钟。那药铺明面上是看病抓药,暗地里……与山中几个不太安分的蛮族部落有些牵连。”
李晨正在灯下查看修路草图,闻言动作一顿,眼中寒光一闪而逝。
“哦?这么快就坐不住了?”李晨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,“看来这位正妃娘娘,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心急。”
“主公,是否需要……”风狼做了个手势。
李晨摆摆手:“不必打草惊蛇。明日是大婚之日,东川王的面子要给足。加强戒备即可,尤其是两位郡主的安全。至于那些魑魅魍魉……”李晨轻轻敲了敲桌上的草图,“等路修通了,有的是时间和手段,慢慢清理。”
风狼领命:“是!属下已加派人手,明日的迎亲路线和王府内外,都安排了我们的人暗中警戒。”
李晨点点头,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。
东川王内部的斗争,早在他预料之中。
这位正妃杨氏,不过是棋盘上一颗比较碍眼的棋子罢了。
现在最重要的,是顺利完婚,敲定盟约,启动修路计划。只要大势已成,这些内部蛀虫,翻不起多大浪花。
不过,对方既然已经出招,自己也不能毫无表示。
“风狼,”李晨沉吟道,“派人去给王坚老将军递个话,就说本王担忧明日婚礼安全,尤其是郡主安危,请他多加派可靠人手,特别是……注意那些与外界联系过于频繁之人。”
这话点到即止,以王坚的老练和对东川王的忠诚,自然知道该怎么做。
既能借东川王之手敲打杨氏,又不至于立刻撕破脸皮。
“属下明白。”风狼心领神会,悄然退下。
书房内重归寂静。
李晨吹熄了灯,走到窗边,望着窗外被红灯笼映照得一片喜庆的王府夜景,目光深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