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宫慕慕将最后一片灰袍塞进墙缝，指尖在砖石间停了半息。许褚潇换装时留下的血渍还沾在床沿，她用袖口抹去，动作轻得像在擦一枚棋子。
药库的夜巡更梆刚敲过二更，通风道的铁栅已被许褚潇提前卸下一块。他蹲在洞口，肩头伤处渗着暗红，却仍抬手做了个手势——路线安全。
她点头，贴着墙根钻出。夜风从檐下掠过，吹不散禁地方向飘来的腐草味。那里是档案阁后翼，北境密使任务的卷宗本该锁在第三层铁柜，但许褚潇昨日在疗伤堂翻到一份异常记录：三日前，有人深夜领取过“蚀脉伤”的解毒散，登记名字是赵炎。
两人沿墙根潜行，脚下是细沙混着石灰的警路。南宫慕慕取出三枚银针，插进沙粒间隙，借《影络诀》的气劲微调，让每一步落脚都压在针尖形成的虚点上。许褚潇跟在后方，脚步极稳，可每走五步，右手就会不受控地抽搐一次——那是蚀脉掌的余毒在经脉里游走。
档案阁后窗离地一丈，窗棂锈死。南宫慕慕从腰间抽出一根细铁丝，勾住锁簧，轻轻一挑。窗缝刚开一线，她忽然抬手，止住许褚潇的动作。
屋内有呼吸声。
不是守夜人。这呼吸短促而低沉，像是刻意压着，藏在柜后。
她眯眼，从窗缝向内望去。月光斜照，映出柜角一道黑影，左肩处有块皮肉翻起，隐约可见蛇形烙印。
——和原身记忆里，那夜坠崖前看到的最后一道身影，一模一样。
她收回视线，对许褚潇比了个“三指朝下”的手势。他立刻会意，从怀中摸出一小包药粉，捏在指间。
南宫慕慕猛地推窗，翻身而入。黑影骤然暴起，掌风带腥，直扑她心口。她旋身避让，袖中银针激射而出，三针齐中对方手腕。那人闷哼一声，掌势偏斜，擦着她肋骨划过，衣料裂开一道口子。
许褚潇趁机掷出药粉。白雾散开，对方呼吸一滞，动作慢了半拍。南宫慕慕就地翻滚，一脚踹向对方膝窝，同时右手成刀，劈向颈侧。那人侧头避过，面具却被震落。
月光照清那张脸——苍白、瘦削，眼窝深陷，嘴角却挂着一丝笑。
她心头一紧。这不是赵炎的人。这人身上没有鹰阁武学的路数，招式全是反关节、断筋骨的杀法，像是专门为了折磨人而练的。
黑衣人突然低笑：“南宫慕慕，你躲得真深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左手甩出一串铁链，链头带钩，直取她咽喉。她仰身避让，链条擦过喉结，划出一道血线。她反手抽出腰间短匕，格开第二击，却被震得虎口发麻。
许褚潇冲上来，一掌拍向对方后心。那人竟不回头，右腿反踢，正中许褚潇小腹。他整个人飞出，撞在铁柜上，一口血喷在卷宗堆里。
“许褚潇！”她怒吼，短匕脱手掷出，逼退敌人。她扑过去扶人，许褚潇脸色已发青，手指痉挛，嘴里溢出白沫。
“走……”他咬牙，“你不是……他的对手。”
她不答，只将他拖到墙角，从怀里掏出一枚蜡封小瓶，撬开他牙关，灌下半滴墨绿色药液。这是她从暗影网换来的“断脉续命露”，代价是三条足以让城主府灭门的计策。
黑衣人没追击。他站在月光下，左肩烙印清晰可见——蛇首咬尾，形如锁环。
“你早就该死在崖底。”他声音沙哑，“可你回来了。还换了个人。”
南宫慕慕瞳孔一缩。
他知道她不是原身？
那人忽然抬手，掌心凝聚一团黑气，朝她压来。她刚要起身，胸口却一阵剧痛——是《影络诀》反噬。强行运功，经脉如刀割。
眼看掌风将至，一道银光破窗而入。
锁魂链。
铁链缠住黑衣人双臂，猛然一扯。那人踉跄后退，黑气溃散。
厉行泽从屋脊跃下，落在窗框上，黑袍猎猎。他看也没看南宫慕慕，只盯着黑衣人，声音冷得像冰：“动她者，死。”
黑衣人冷笑：“厉行泽，你忘了谁给你下的契？六卫之中，未必都听她的。”
厉行泽不动，链子却收紧，勒得对方手臂渗血。
南宫慕慕趁机扶起许褚潇，靠在墙边。她盯着厉行泽的背影，心跳未平。他怎么会来？她没下令。
“走。”厉行泽忽然开口，链子一甩，将黑衣人砸向另一侧柜架。那人撞翻一堆卷宗，却借势翻身，跃上横梁。
“你们护不住她。”他在屋脊投下最后一句话，“换了魂，也逃不过命。”
随即，人影消失在夜雾中。
厉行泽落地，走到南宫慕慕面前，目光扫过她颈侧的血痕，又落在许褚潇脸上。他没说话，只从袖中取出一块黑布，递给她。
她接过，打开——是一块沾血的布片，上面绣着半个“炎”字。
“他在疗伤堂换药时，被我截下。”厉行泽终于开口，“赵炎，三日前申领解毒散，批令是三长老亲笔。”
她捏紧布片。三长老？那个从不露面的老东西？
“你为什么来？”她直视厉行泽。
他沉默片刻，转身走向窗口：“契约未断。”
话落，人已不见。
她扶着许褚潇，沿原路返回。途中用金疮药封住他肩伤，又在他后颈扎了三针，压住毒气上行。许褚潇昏睡中仍在发抖，指尖冰凉。
回到住处，她锁门，布下隔音阵，从袖中抽出一张纸，蘸血画下蛇形烙印。烛光下，那图案像在蠕动。
厉行泽站在院外槐树下，影子被拉得很长。
她盯着烙印，忽然发现一件事——原身记忆里，那夜坠崖前，曾有人在她耳边低语：“蛇环已动，命契将燃。”
她抬手，摸向自己左肩。衣料下，皮肤隐隐发烫，仿佛有东西，正从骨头里往外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