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院里温馨和谐的气氛,被那一声嘶哑的“不好了”撕得粉碎。
水榭旁的琴音戛然而止,蔡琰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一颤,最后一个音符被掐断在空气里,留下一个突兀的休止。
貂蝉脸上惊喜的笑容凝固了,她捏着绣花针的手停在半空,望向月亮门的方向,眼中满是惊疑。
甄宓递瓜果的动作也停了下来,她看着那名单膝跪地、神色慌张的亲卫统领,秀眉不自觉地蹙起,院中那份安逸祥和,在这一刻荡然无存。
廊下的张机瑶直起了身子,将手中的草药轻轻放回簸箕,清冷的目光投向了李玄,带着一丝询问。而一旁的邹氏,更是吓得脸色发白,刚刚才从心底升起的安稳感,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急报冲散,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,双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。
整个后院,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桂花树叶的沙沙声。
李玄的眼神,瞬间冷了下来。
他刚刚才说过,那不过是一群流寇,成不了气候。
而现在,八百里加急的军报,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直接抽在了他的脸上。
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,杯底与石桌碰撞,发出一声轻微的“咔”,在这死寂的院落里,却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说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冰冷的穿透力。
那名亲卫统领不敢抬头,他从怀中掏出一封被汗水浸透、边缘都有些卷曲的信报,双手高高举过头顶,声音发颤。
“一个时辰前,汝南黄巾贼首何曼,率军攻破了与我郡接壤的上蔡县!”
“上蔡县令……县令战死殉城,全家被俘!”
“而且……贼军前锋已越过边界,正在向我方……逼近!”
每一个字,都像是一记重锤,砸在院中所有人的心上。
汝南,就在郡城的正南方。上蔡县,更是他治下南境最重要的门户与屏障。
现在,屏障没了。
卧榻之侧,不仅有人鼾睡,甚至已经把脚伸进了他的被窝。
“一群流寇……”李玄的嘴里,轻轻咀嚼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,眼神变得幽深。
“夫君,”甄宓最先反应过来,她放下手中的银签,快步走到李玄身边,声音沉静,“汝南黄巾,看来并非我们想象中的乌合之众。上蔡县虽小,但城防还算坚固,县令也是个有骨气的,竟在一个时辰内就被攻破,可见其战力不容小觑。”
她的分析冷静而迅速,瞬间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。
李玄没有说话,他从亲卫手中接过那封还带着体温的信报,展开。
信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,可以想见写信之人在何等仓促与惊恐的状态下记录了这一切。但核心信息清晰无比:贼首何曼,悍勇无匹,身先士卒,一根铁棒,硬生生砸开了上蔡的城门。守军一触即溃,县令死战不退,最终力竭被擒,当场斩杀。
“传我将令。”李玄将信报合上,声音里听不出喜怒,“召陈群、王武、张宁,即刻到议事厅。”
说完,他站起身,没有再看院中的女人们一眼,转身便朝着前厅大步走去。
他高大的背影,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,瞬间将后院这点残存的温情,彻底驱散。
……
郡守府,议事厅。
气氛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来。
陈群、王武、张宁三人分列左右,神色皆是前所未有的严肃。那封来自南境的急报,已经在他们手中传阅了一遍。
“主公,”陈群率先开口,他一改往日的从容,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忧虑,“黄巾死灰复燃,此事非同小可。‘苍天已死,黄天当立’这八个字,对于那些走投无路的流民和心怀不满的黔首来说,有着致命的吸引力。”
“我们刚刚推行新政,均田地,轻赋税,正是收拢民心的关键时期。这股黄巾一旦在我郡南部形成气候,必然会动摇民心,甚至会吸引我方治下的流民前去投奔。届时,新政推行受阻事小,若是引发内乱,后果不堪设想!”
陈群的话,直指要害。
军事上的威胁固然可怕,但政治上的动摇,才是真正能摧毁一个新兴势力的根基。
“何曼……”张宁的手,按在腰间的刀柄上,眼中闪动着战意,“能一击攻破上蔡,此人绝非寻常草寇。斥候可有更详细的情报?”
所有人的目光,都投向了站在厅中,那名风尘仆仆的斥候身上。
那斥候咽了口唾沫,躬身道:“回主公,各位将军。小的……小的亲眼所见。那何曼身高九尺,使一根混铁长棒,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,状若恶鬼。他……他根本不理会城墙上的箭雨,独自一人冲到城门下,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,就用那铁棒,将包着铁皮的城门给……给活活砸烂了!”
嘶——
厅中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。
王武的瞳孔一缩,他自己就是天生神力,可也自问做不到这般恐怖。
“他身边可有亲卫护持?”王武追问。
斥候摇了摇头,脸上满是惊魂未定:“没有!就他一个人!城楼上射下去的箭,射在他身上,就跟射在铁板上一样,叮当作响,根本伤不了他分毫!城门破开后,他一马当先冲进去,那根铁棒挥舞起来,我军的士兵,沾着就死,碰着就亡,根本无人能挡他一合!”
“他手下的黄巾军,也像是疯了一样,嗷嗷叫着往前冲,悍不畏死。上蔡的守军,士气瞬间就崩溃了。”
斥候的描述,让厅中的气氛更加压抑。
一个刀枪不入、力量无穷的怪物,带着一群悍不畏死的疯子。
这仗,怎么打?
李玄静静地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面前的桌案。
他的脑海里,却在做着另一件事。
他闭上眼睛,精神力高度集中,通过与眼前这名斥候之间的微妙联系,发动了【洞察】。
他的视野,仿佛瞬间穿越了时空,与那名斥-候的记忆重合。
他“看”到了!
看到了那座燃烧的县城,看到了四散奔逃的百姓,看到了尸横遍野的街道。
更看到了那个如同魔神一般,屹立于尸山血海之中的身影。
那是一个极其魁梧的男人,他浑身浴血,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伤疤,赤红的双眼中,燃烧着疯狂与暴虐。他手中那根比人还粗的铁棒上,还在滴着鲜血。
也就在这一刻,一排让李玄心脏都为之停跳的文字,在那男人的头顶,轰然浮现。
【姓名:何曼】
【核心词条:截天夜叉(蓝色)】
【隐藏词条:狂战(紫色)】
……
紫色!
又是一个紫色的词条!
而且是一个纯粹的、为战斗而生的【狂战】词条!
李玄的瞳孔,猛地收缩。
颜良、文丑虽勇,但他们的核心词条,也不过是蓝色品质的【名将】。可眼前这个被他认为是“流寇”的黄巾贼首,竟然拥有着紫色品质的核心战斗属性!
这意味着什么?
这意味着,在纯粹的破坏力和战场冲击力上,这个何曼,甚至可能还在颜良、文丑之上!
怪不得他能单人破城!怪不得斥候会用“怪物”来形容他!
开启了【狂战】状态的何曼,恐怕真的就是一个人形的攻城巨兽!
李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他第一次,对自己之前的判断,产生了怀疑。
这汝南的浑水,比他想象的,要深得多。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剿匪,而是一场硬仗,一场必须打,还必须打赢的硬仗!
“主公?”陈群见李玄久久不语,不由得轻声唤了一句。
李玄缓缓睁开眼睛,眼底的惊涛骇浪已经平息,取而代之的,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。
他知道,自己轻敌了。
但现在,还不是懊恼的时候。
“传令下去。”李玄的声音,冰冷而决绝,“命南境守军,放弃所有外围据点,全线收缩,坚守各处关隘,不得与敌浪战。”
“另外,”他抬起头,目光扫过王武和张宁,“点齐玄甲军,三日后,我亲自南下。”
他的目光,最后落在了那名斥候的身上,又问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。
“上蔡县令殉城,那他的家眷……”
斥候愣了一下,连忙回答:“回主公,县令全家,包括……包括他那位有沉鱼落雁之容的千金,都被何曼俘虏了。听说……听说何曼看上了县令的女儿杜月儿,准备……准备强纳为妾。”
“杜月儿?”李玄心中一动,下意识地,将自己的【洞察】视野,再次投向了斥候记忆中,那片混乱的战场废墟。
他很快,就在一群被俘的女眷中,找到了那个被几个黄巾兵严密看守的少女。
她虽然满脸泪痕,衣衫凌乱,却难掩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丽。
而当李玄的目光,触及到她头顶的词条时,他的呼吸,彻底停滞了。
【姓名:杜月儿】
【核心词条:善贾(蓝色)】
【隐藏词条:聚宝盆(金色,未激活)】
金色!
竟然是金色的词条!
而且是【聚宝盆】!
这哪里是什么县令千金,这分明是一个行走的、能下金蛋的财神爷!
李玄的脑海里,仿佛有无数惊雷同时炸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