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攸是揣着一肚子火踏进蔡京府邸的，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。
蔡京确实是个厉害角色。
可蔡攸自认更胜一筹。
他懂得在夹缝里开出自己的路。
这年头，想在朝堂上步步高升，就得想法子跟官家赵佶做朋友。
蔡京凭着笔走龙蛇的书法功夫，成了官家精神层面的知己；高俅靠着一脚出神入化的蹴鞠，成了官家运动场上的玩伴。
眼看两条明路都被占了，蔡攸却不慌不忙——他琢磨出了第三条路。
都说男人交情有三铁：同过窗，扛过枪，嫖过娼。
蔡京占了文墨同窗的雅趣，高俅占了球场较量的热血，剩下这条风月路上的交情，反倒成了最贴身贴心的路子。
蔡攸就在这风月场里下足了功夫。
今天给官家说段市井艳闻，明日写两章香艳小曲，后天又带着去青楼切磋技艺。
这般投其所好，果然很快成了赵佶最贴心的玩伴。
可这步子迈得实在太快，快得连他老子蔡京都来不及闪躲。
儿子要往上爬，老子却占着位置不让，一来二去，父子俩竟成了朝堂上针锋相对的政敌。
要说这风月路上的交情，再进一步便是换妻之谊——老网民都懂这个理。蔡攸也确实动了这个念头。
后来，
他夫人宋氏进出皇宫比回自己家还随意，而蔡攸更是胆大包天地向赵佶开口，想要借两个妃子切磋技艺。
这下可触了逆鳞。赵佶虽爱玩，却还没荒唐到这个地步。蔡攸这步棋走得太急，终究把自个儿逼上了绝路。
总之，这是个很逆天的人。
包拯做了多少事情才升到龙图阁大学士的位置？
你看看蔡攸，舒舒服服就到这个位置了。
“成何体统？仪态！”
一踏进蔡京的书房，见蔡如简懒散地歪坐着，蔡攸立刻端起长兄的架子，开口训斥。
“看不惯？那你忍着！”
蔡如简笑盈盈地回敬，嘴上半点不饶人。
她心里也实在瞧不上这个大哥。脑子进水了，居然跟亲爹作对，还上书让官家杀了自己的亲弟弟蔡条！这人，怕是把脑子长在裤腰带下了。
“你……”
蔡攸刚要发作，却见蔡京在旁悠然喝茶，妹妹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。
他最擅长察言观色，一看这阵势，就知道两人有恃无恐。
“官家要修建迎真宫，需占用宴台村的土地。听说你住在那里，特地通知你一声。”
蔡攸悻悻地换了话题。
“不卖！”
蔡如简干脆利落地拒绝。
蔡攸被她顶得喉咙一紧。多年的精明让他立刻察觉不对——父亲端坐如松，茶盏里的水汽纹丝未动；妹妹则慵懒地捻着发梢，杏眼里满是看戏的笑意。
他瞬间收起怒容，变脸比翻书还快：“罢了，为兄不与你计较。”
指尖在官袍暗纹上搓了搓，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：“宴台村那片桃林风水确实极好，可惜官家要建迎真宫……三日后拆迁的公文就会送到你手上。”
“哦。”蔡如简抬了抬眼皮，“你下的文书？”
“自然！”蔡攸挺直腰杆，故意炫耀，“官家欲见真仙，修迎真仙宫，谁也拦不住。”他斜睨着妹妹，想看她露出惧色。
“那你跟他说一声，要修就滚别处修去，我们那儿不许修。”
蔡攸闻言，脸色骤变，本就狭长的双眼里迸出怒火，却还强撑着官家子弟的体面，冷笑道：“你当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没人敢惹的蔡家二姑娘？如今官家圣意已决，你敢抗旨不遵，就是自取其辱！”
蔡如简却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，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吹了口气，茶香氤氲中，她语气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：“你要是只会搬弄圣旨吓唬人，那就趁早闭嘴，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。”
蔡攸气极反笑，指着蔡如简对蔡京道：“父亲，您就任由她如此放肆？这可是大宋朝堂，不是她撒野的市井！”
蔡京放下茶盏，目光在一双儿女之间缓缓流转，却并未开口，仿佛这场争执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。
蔡如简忽然站起身来，动作轻巧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。她缓步走到蔡攸面前，杏眼里笑意不减，语气却冷了下来：“你要是不会说话，我可以教你——大哥，有些事，不是靠嘴皮子就能成的。”
蔡攸被她逼得连连后退，下意识伸手去挡，却见蔡如简动作极快，一手抓住他的手腕，另一手干脆利落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。
“啪！”清脆的响声在书房内回荡。
蔡攸又惊又怒，想要还手，却被蔡如简顺势一拧，整个人被按在了书案上。她手上力道极大，蔡攸只觉骨头都要被捏碎，痛得直叫。
“你、你敢打我？！”
蔡如简冷冷一笑，声音里满是嘲讽：“打你又如何？”
蔡攸挣扎着想爬起来，却被蔡如简一脚踹在膝弯，直接跪倒在地。她居高临下，目光如刀：“宴台村的土地，不是你能染指的。公文送来，我自会撕了。你若不服，尽管去告状，我倒要看看谁敢去！”
蔡攸满脸涨红，又羞又怒，却在蔡如简凌厉的眼神下不敢再放肆。蔡京依旧端坐，唇角微微上扬，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。
蔡攸捂着火辣辣的脸颊，膝盖还在隐隐作痛，整个人狼狈地站在书案旁。他望着蔡如简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，心中翻涌着屈辱和愤怒，却不敢再发作。
他自小在蔡家长大，习惯了权势带来的优越感，习惯了别人对他毕恭毕敬。可如今，却被亲妹妹当着父亲的面按在书案上，打得毫无还手之力。不只是身体上的疼痛，更多的是尊严被狠狠践踏的难堪。
蔡攸心里清楚，自己在父亲眼里从来不算出色，只会依仗官家的宠信和父亲的权势狐假虎威。可现在，连这点依仗在蔡如简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。她那双淡然的杏眼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虚张声势，让他无处遁形。
羞愤之余，蔡攸更多是不甘和惶恐。他明白，蔡京不会真的责怪蔡如简，反而会借此事敲打自己。自己若再纠缠下去，只会更加丢脸。
“哼！”
拂袖离去。
他决定回去找人打听打听消息。看看妹妹的男人是谁？
他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依仗可以连他和官家的威望都可以无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