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逸被那股力量拽得往前滑，脚底在石头上拖出两道浅痕。他想稳住身子，可全身像被铁链缠住，动一下都费劲。喉咙发干，呼吸越来越重，连心跳声都变得迟缓。
就在他快要被拉到黑影面前时，舌尖突然一痛。他自己咬的。血味冲上来，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半分。他立刻调动镇魂鼎，把最后一丝暖意护在心口，不让那股外来的压力钻进去。
可光靠镇魂鼎不够。他猛地一狠心，逆转《九鼎吞天诀》的运行方向，让融兵鼎反过来吞噬自己血液里的灵能。这一下像是往血管里倒进滚水，整条手臂瞬间发烫，紧接着一股反冲力从体内炸开。
他借着这股劲，硬生生停了下来，单膝跪地，手掌撑住地面。
“咳！”一口血喷出来，落在石头上冒起白烟。
“苏逸！”陈梦瑶喊了一声，想冲过来，却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挡住，整个人弹了回去，跌坐在地。
苏逸没回头，只是抬起一只手，示意她别动。他现在顾不上别人，体内的九尊鼎全在震，像是被人同时敲了一遍铜钟。尤其是最深处的那一尊——断因果鼎，它不像其他鼎那样安静，反而在脉络里来回游走，像要破体而出。
这时，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。
“别乱动。”
不是他自己想的。
那声音低沉，带着一种久远的回音，像是从深井底下传上来的。
“这是‘断因之痕’结界，你越挣扎，绑得越紧。”
苏逸瞳孔一缩。
这个声音……他听过无数次，但都是在修炼出岔子的时候，在意识深处冷嘲热讽的那个存在——蛟魂。
可这一次不一样。它没有讥笑他弱，也没有提什么夺舍的事，语气很冷，却透着认真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他在心里问。
“我说，你现在不能硬破。”蛟魂的声音又响了一次，“这结界是用伪龙渊裂隙里的因果残丝织成的，专门对付你们这种承鼎之人。你要是强行催动鼎力，反噬的是你自己。”
苏逸眉头皱紧。他不信。这功法是他自己的，没人比他更清楚怎么用。
他试着调动焚元鼎，刚提气，胸口就猛地一抽，像是有根针扎进了肺里。他闷哼一声，差点趴下。
“我说了别试。”蛟魂语气更冷，“你体内的鼎已经被它锁定了，现在每一尊都在被溯源。”
“溯源？”
“就是顺着你体内的因果线，一条条找过去。它已经知道你是谁，也知道了你有什么能力。”
苏逸抬头看向那个黑影。它还浮在半空，没有再靠近，但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。他看见陈梦瑶张嘴说话，可听不见声音。等他自己开口喊了一句“别动”，却发现声音不是往外传，而是倒着收进了嘴里。
时间乱了。
他低头看手背，皮肤下的血管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地跳动，像信号不良的灯。
“这到底是什么地方？”他问蛟魂。
“不是地方。”蛟魂说，“是规则。有人用断因果鼎的力量残片，加上阴阳术式，造了个假的因果闭环。你现在在里面，出不去，也打不破。”
苏逸不信：“我之前吞过那么多东西，什么都能化掉，怎么可能破不了一个结界？”
“因为你吞的是实的。”蛟魂打断他，“这个结界是虚的。它不靠能量维持，靠的是‘因与果’之间的缝隙。你越是想用鼎去吸，就越会被它吸回去。”
苏逸沉默了。
他想起刚才那一掌拍出去，结果自己反而被勾住。原来不是对方强，而是他的力量被利用了。
“那怎么办？”他问。
“先封住血脉。”蛟魂说，“它正在通过那些黑丝连你的鼎。一旦连通九尊，你就成了它的引路石，到时候不只是你，整个龙渊都会被唤醒。”
苏逸心头一震。
他还想问什么，眼角忽然瞥见空中多了几道细线。那些线从黑影身上散出来，像蛛丝一样飘在半空，其中一根正对着他的胸口——那里是融兵鼎的位置。
另一根指向肩膀，那是御兽鼎所在。
一共九根，每根都对应一尊鼎。
“它在认主。”蛟魂声音突然拔高，“快切断感知！不然你所有的能力都会被它复制！”
苏逸不再犹豫。他闭上眼，把残存的融兵鼎之力压向经脉各处，像关闸一样一处处封死。皮肤开始发青，体温骤降，但他咬牙撑着。
做完这些，他睁开眼，一把将陈梦瑶拽到身后。
“别抬头。”他说，“也别看它的眼睛。”
“它哪有眼睛？”陈梦瑶喘着气问。
“但它会让人觉得自己看到了。”苏逸盯着那团黑影，“你看久了，就会被拉进去。我不是在救你，是在救我自己。”
陈梦瑶没再说话，缩在他背后，手指紧紧抓着他衣服后摆。
苏逸盯着那团影子，发现它动了一下。
不是移动，是内部变了形状。原本一团漆黑的轮廓，中间慢慢裂开一道缝，像是眼皮掀开。
没有眼球，没有瞳孔，可苏逸就是感觉——它在看他。
而且，不只是看他。
那道“视线”穿透了他的皮肉，直接落在体内的断因果鼎上。
轰！
体内猛地一震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着了。断因果鼎剧烈跳动，竟自主运转起来，根本不听他控制。
“不好。”蛟魂低吼，“它找到钥匙了！”
苏逸想压制，可鼎力像脱缰的马，顺着经脉乱冲。他额头爆出青筋，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。
远处传来震动。
不是脚下的岩台在抖，是空气在颤。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往这边靠。
“它来了。”蛟魂说，“比我想的还快。”
“谁来了？”苏逸咬牙问。
“不该醒的东西。”蛟魂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，“你以为这些阴阳师是来抓你的？他们只是祭品。真正要出来的，是被封在伪龙渊里的那个‘前兆’。”
苏逸听得头皮发麻。
他还想再问，胸口突然一烫。玉片又开始发热，这次不是温热，是烫，像烙铁贴在皮上。
他伸手摸进去，指尖刚碰到玉片，就被灼了一下。
“别碰它！”蛟魂厉声喝，“它现在是信标！你一碰，就等于告诉它——你在这里！”
苏逸收回手，呼吸急促。
他抬头看向结界外。三个黑袍人还跪在地上，短杖插进血纹，头贴着地，一动不动。他们的血已经流干了，脸色灰白，可身体还在念咒，声音整齐得诡异。
结界内，温度更低了。
呼出的气不再是雾，而是直接变成冰渣，落在地上发出沙沙声。
那团黑影缓缓抬起了“手”。
九根黑丝同时绷直，像琴弦被拨动。
苏逸体内的九尊鼎齐齐一震。
断因果鼎猛地冲向胸口，几乎要破体而出。
蛟魂在他脑子里咆哮：“守住神识！别让它接管你！”
苏逸双手撑地，指节发白。他能感觉到，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那些黑丝往他身体里钻。不是能量，也不是灵力，是一种更原始的东西——像是记忆的残片，又像是命运的碎片。
他的视野开始模糊。
看到小时候养父站在修车铺门口抽烟的样子。
看到陈梦瑶第一次递给他实验报告时的表情。
看到李若琳在医院走廊转身离开的背影。
这些画面一闪而过，却被无限拉长，像是被人用慢速播放。
“它在读你。”蛟魂说，“通过因果线，翻你的命格。等它看完，你就不再是苏逸了。”
苏逸猛地抬头，盯着那团黑影。
“你想要什么？”他嘶哑着嗓子问。
黑影没回答。
但它那只“手”慢慢转了过来，指尖对准了苏逸的心脏。
与此同时，怀中的玉片烫得几乎要融化。
蛟魂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，低得几乎听不清：
“真正的劫难……才刚刚开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