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逸的指尖还在抖,不是因为怕,而是那股电劲在皮下乱窜,像有根烧红的铁丝在他血脉里来回拉扯。他盘腿坐在焦土上,膝盖压着一块被高温烤得发脆的石板,掌心贴地,一寸寸把体内翻腾的力量往下压。
七道纹路在皮肤底下明灭,最后一道泛着青光,时不时蹦出几缕细小的电弧,在指节间噼啪作响。他没睁眼,嘴里默念着口诀,一遍又一遍,像是在跟自己较劲。
“再乱来一次,你这身子就得散架。”蛟魂的声音低低响起,带着点不耐烦,“第七鼎刚醒,你就拿它去劈岩浆?你是真不怕把自己炸成渣?”
“它醒了,就该用。”苏逸声音哑,但说得稳,“不用,才是浪费。”
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胸口起伏渐渐平缓。刚才那场逃命耗得太多,六鼎反噬还没彻底压下去,第七鼎又冒头,识海像被两股潮水来回冲刷。可他知道,这时候不能停。一停,就是崩。
陈梦瑶靠在不远处一块塌下来的水泥板边上,手里握着新换的解码器,屏幕一闪一闪,跳动着杂乱的波形图。她盯着看了半晌,忽然抬头:“信号又来了。”
老刀正用袖子擦那块扭曲的金属板,听见这话手顿了一下。他没问什么信号,这几天听得多了——只要和苏逸有关的东西,都会留下痕迹,而陈梦瑶总能找出来。
“这次不一样。”她声音轻了些,手指点了点屏幕中心,“频率对上了……和你那块牌上的波动,完全一致。”
苏逸终于睁眼,目光落在自己左手。那块从养父遗物里翻出来的旧金属牌,此刻正静静躺在掌心。表面原本模糊的刻痕,不知何时浮现出七座山影,线条清晰,轮廓分明。他慢慢翻过手,让牌面对着西北方向的地平线。
远处沙丘起伏,天边微亮,晨光未起,可那几道远山的剪影,竟和牌上的山影一点点重合。
“这不是巧合。”他说。
“当然不是。”陈梦瑶站起身,走到他旁边蹲下,“黑市那边刚传来的消息,西北荒漠深处监测到异常能量波动,持续了三个小时,强度接近上次尸将激活时的峰值。而且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源头位置,正好在你说的那个坐标附近。”
苏逸没吭声,只是把金属牌攥紧了些。掌雷劫的纹路又是一颤,一丝电流顺着虎口窜上来,他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老刀走过来,把金属板往地上一插,权当拐杖。“所以呢?你是打算去那儿?”
“已经没别的路了。”苏逸慢慢站起来,动作比刚才稳了许多,“实验室毁了,数据没了,养父的事也只能查到这里。但有一点我很清楚——他当年做的事,不止是为了让我活下来。”
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牌,语气平静得不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人。“他是想让我找到这些东西。一块牌,一座山,一道鼎纹……都在引路。”
陈梦瑶望着他侧脸,忽然笑了下:“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时怎么说的吗?你说你就是个修车的,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。”
“我说过?”苏逸瞥她一眼。
“说过。”
“那会儿是真这么想的。”他把牌收进怀里,拍了拍灰,“现在不一样了。”
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,有点疼,但他没抬手挡。远处的山脉还藏在夜色里,像一头伏地喘息的巨兽,等着谁去唤醒。
老刀沉默了一会儿,忽然开口:“你要去,我不拦。但有一句说一句——玄门不会善罢甘休。他们今天没抓到你,明天就会派更多人。你这一路,不可能太平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苏逸活动了下手腕,掌心闪过一道青光,“但他们也不是第一天追我了。以前我躲,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盯上。现在我知道了。”
他抬头,目光直直望向西北。
“既然他们想让我死,那就看看,是谁先撑不住。”
陈梦瑶看着他,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和从前不太一样了。不是更强了,也不是更冷了,而是……更清醒。像是终于看清了一盘棋的全貌,不再被动接招,而是开始落子。
她低头看了看解码器,信号依旧稳定。“我已经锁定了波动源的大致范围,误差不超过五公里。如果你要出发,我可以实时追踪变化。”
“有你在,省了不少事。”苏逸点点头。
老刀哼了一声:“你们俩一个负责算,一个负责打,我还得给你们断后。这活儿干得越来越像保镖了。”
“你不早就是了吗?”陈梦瑶笑。
“我是自愿的。”老刀咧嘴,“可不是谁雇的。”
三人之间安静了一瞬,随即都笑了。笑声不大,甚至有些沙哑,但在这一片焦土之上,却显得格外真实。
苏逸深吸一口气,转身面向沙漠深处。脚下的地面还在微微震颤,那是地底余温未散,也是某种东西正在苏醒的征兆。
他迈出第一步。
沙粒被踩进焦土,发出轻微的咯吱声。第二步,第三步……步伐越来越稳。
陈梦瑶快走两步跟上,老刀拔起那块金属板扛在肩上,落后半个身位,像过去无数次那样,默默守在侧后方。
天边泛起一丝灰白,映照出三人前行的身影。风依旧冷,吹得起沙,却吹不动他们的脚步。
走了约莫十几分钟,苏逸忽然停下。
陈梦瑶差点撞上他后背:“怎么了?”
他没回答,而是从怀里掏出金属牌,再次摊开手掌。
牌面上的七座山影,此刻竟在缓缓移动,像是随着某种节奏在调整方位。最中间那一座,正一点一点转向西北偏西的方向。
与此同时,解码器屏幕上的信号波形猛地跳动了一下,频率骤升。
“它在反应。”陈梦瑶盯着屏幕,“源头……好像察觉到我们了。”
苏逸眯起眼,望向远方。那里依旧漆黑一片,什么都看不见,可他能感觉到——有什么东西,在等他。
他握紧金属牌,低声说:“那就别让它等太久。”
话音落下,他脚下猛然发力,速度陡增。青色电光自脚踝一闪而过,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。
陈梦瑶愣了一下,连忙追上去:“喂!等等我!”
老刀骂了句脏话,提着金属板也蹽开步子:“疯子!这时候还能飙速度?!”
三人身影在荒漠边缘快速移动,逐渐融入渐亮的天光之中。
就在他们离开原地不到一分钟,身后那片焦土中央,地面无声裂开一道细缝。一缕幽蓝的电弧从裂缝中钻出,悬浮半空,轻轻扭动,仿佛在嗅探什么。
下一瞬,它猛地朝苏逸离去的方向弹射而去,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踪迹。
苏逸奔行中忽然回头,眼角余光扫到那抹蓝光。
他嘴角一扬,低声道:“来得正好。”
右手抬起,掌心朝后,一道青雷自指尖炸出,直击空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