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逸的指尖又跳了一下。
这次不是错觉。那抹赤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勾着，从指节深处往外渗，一抽一抽地响，像有根线在拉。
他没动，也没吭声，只是把右手慢慢收进袖口，压住那点异样。陈梦瑶站在两米外，正低头检查背包夹层，手指在布团上按了按，确认东西还在。老刀靠在翻倒的皮卡边，枪口朝下，眼神却一直扫着四周。
“信号清了。”陈梦瑶抬头，“但我不保证能撑多久。”
“够了。”苏逸嗓音平得像块铁板，“现在该让他们看见点东西。”
他掏出一部老旧的摩托罗拉对讲机，外壳磨得发白，是修车铺里常客用来叫货的老型号。这种玩意儿早就没人用，可偏偏最不怕追踪。他按下通话键，声音压低：“九号零件缺货，要老厂图纸。”
三秒后，频道里传来一段杂音，像是汽车报警器断断续续地响。老刀皱眉：“这啥？”
“摩斯码。”陈梦瑶耳朵一动，“b区，化工厂，午夜。”
苏逸松开按键，把对讲机塞回兜里。“走。”
三人没多话，沿着公路边缘往城西摸。夜风卷着灰，吹得路边破广告牌哗啦作响。他们绕过两处检查站，从废弃物流园穿进去，最后停在一座锈得快散架的大门前。
铁门上挂着“湘江化工·严禁入内”的牌子，字迹斑驳。门锁早被人剪断，歪在一边。
“就这儿？”老刀低声问，手摸上了枪柄。
“就这儿。”苏逸推开门，金属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。
里面是一片荒芜的厂区，管道如枯藤缠绕，地上堆满碎玻璃和生锈的桶。远处有盏应急灯还亮着，昏黄的光晕照出b3区的标牌。他们贴着墙根前进，脚步踩在碎石上几乎没有声音。
到了指定位置，苏逸抬手示意停下。空旷的厂房中央摆着一张折叠桌，上面放了个银色U盘，旁边立着个女人。
她穿着改装过的防化服，外头套了件战术背心，脸上戴着银灰色面具，只露出一双眼睛。那眼神冷得像冻住的湖面。
“你迟了四分钟。”她开口，声音沙哑，像是喉咙被砂纸磨过。
“路上堵车。”苏逸笑了笑，语气轻松得像个来取配件的修理工，“你也知道，这年头出门不容易。”
女人没笑。“东西我带来了。你要的情报，都在U盘里。”
“我没带你说的那个秘密。”苏逸摊手，“双鼎操控的事，我自己都还没搞明白，拿什么换？”
“我可以等。”女人不动，“但情报不会等人。”
“所以我只能给点边角料。”苏逸往前走了两步，离桌子还有五米，“镇魂鼎能反向吞噬魂器，这事你知道吗？”
女人瞳孔缩了一下。
“我知道你手里有不少魂器残片。”苏逸继续说，“教廷那边流出来的货，玄门不要，黑市又不敢收。但只要经过我这鼎一炼，就能变成纯能量，不伤人，还能用。”
女人沉默了几秒。“你说的是真的？”
“你可以试试。”苏逸从怀里摸出一小块暗红金属，是之前从俄罗斯女人身上抽出来的碎片，“这是圣器残渣，你要不要看它怎么消失？”
他掌心一热，融兵鼎轻轻一吸，那碎片瞬间化成一道流光钻进皮肤，连灰都没冒。
女人盯着他的手看了两秒，终于伸手拿起U盘，扔了过来。
苏逸接住，没急着插设备，而是直接塞进了贴身内袋。
“你不验？”女人问。
“信你一次。”苏逸笑，“反正我要是死了，也是你先倒霉。”
陈梦瑶这时悄悄打开便携解码器，连上投影模块，把画面打在旁边一面墙上。图像加载出来——一张泛黄的照片，背景是间实验室，铭牌上写着“湘地七号基地”。照片中央站着个男人，穿白大褂，正在记录数据。
是苏逸的养父。
他盯着那张脸，呼吸没乱，心跳也没加快。可陈梦瑶注意到，他右手食指微微蜷了一下，像是捏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。
“还有别的？”苏逸问。
“最后一段视频。”女人说，“拍到一半就被切断了，但我截下了几帧。”
墙上的画面切换。模糊的监控视角里，实验台前站着两个穿防护服的人，其中一个抬起手，袖口滑落，露出手腕内侧的一道疤痕——和苏逸手臂上的鼎纹位置一模一样。
“他们也在找承鼎人。”女人说，“不是为了杀你，是为了复制你。”
苏逸没说话。他脑子里闪过熊人尸体脊椎里的金属片，还有芯片上那行批注：“待注入龙渊因子”。
原来从头到尾，他都不是目标。
他是模板。
“你还想知道更多？”女人问。
“想。”苏逸点头，“但我现在更想知道——你是谁派来的？”
女人没答。
就在空气凝住的瞬间，苏逸右手指尖猛地一烫。
那抹赤光又来了，比之前更亮，像是有人在他血管里点了根火柴。
他立刻意识到不对。
这不是体内的反应。
是预警。
他猛然抬头，视线扫过厂房顶部的通风管道——那里有一块铁皮微微晃动，像是刚被人推开过。
“退！”他吼了一声，一把将陈梦瑶往后拽。
几乎同时，大门轰然炸开。
三十多个黑衣人冲了进来，全副武装，手持冲锋枪，动作整齐得像一支正规部队。他们迅速分散，从三个方向包抄，枪口齐刷刷对准中心区域。有人一脚踢翻折叠桌，U盘滚落在地。
苏逸站在原地，没动，也没抬手。
他知道现在不能动。只要他稍微显露出一点异常，下一秒就会被子弹撕碎。
老刀已经退到侧翼一台大型设备后，枪上了膛，但没开火。对方人数太多，贸然动手只会暴露位置。
陈梦瑶蹲在投影仪后面，手指死死按着解码器电源键，随时准备断电。
那个戴面具的女人仍站在原地，没逃，也没动。她看着四周涌进来的打手，肩膀微微绷紧。
“你们是谁的人？”她冷声问。
没人回答。
带头的打手举起右手，做了个手势。其他人立刻调整站位，形成半圆形包围圈，缓缓逼近。
苏逸借着御兽鼎感知地面震动，发现东南角高台上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，双手插在口袋里，始终没动。那是指挥者。
而这些人……不是冲着他来的。
是冲着这个女人。
或者说，是冲着她背后的情报网。
他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这场交易，从一开始就是个局。
他要的情报是真的，可送情报的人，早就被人盯上了。
对方等的就是这一刻——等他们聚在一起，等信息落地，然后一锅端。
他低头看了眼胸前内袋，U盘还在。
真消息已经到手，假动作也做足了。剩下的，就是怎么活着走出去。
他慢慢把手垂下，指尖轻轻擦过裤缝，像是在调整站姿。实际上，他已经把一丝鼎力沉入脚底，随时准备引爆。
老刀在他侧后方轻咳了一声——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：还能撑，别慌。
陈梦瑶那边传来轻微的电流声，是解码器自动备份完成的提示。
万事俱备。
只差一个突破口。
苏逸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，最后落在那个高台上的黑衣男人身上。
他没戴面具，脸上有道疤，从左耳一直划到下巴。
这人他见过。
三个月前，在南方某个地下拳场的赌局里，这人曾坐在贵宾席，身边围着一群穿黑西装的保镖。当时他在押一场重赛，赔率三十比一。
那人押了苏逸赢。
而且下了重注。
所以这不是伏击。
是测试。
他们在看他会不会逃，会不会反击，会不会暴露真正的手段。
苏逸嘴角一点点翘起来。
他缓缓抬起右手，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根部那道旧伤疤。
然后，他对着高台上的男人，眨了下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