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还在下，车轮碾过积水发出哗啦的声响。苏逸一脚油门到底，方向盘打得干脆利落，车子像头被激怒的铁牛，直冲进钢城钢铁厂锈迹斑斑的大门。
“你真打算就这么撞进去？”陈梦瑶抓着扶手，声音压得低，却藏不住一丝抖。
“他们想让我躲。”苏逸冷笑，“那我偏要走正门。”
他右掌贴在膝盖上，掌心那几道深坑似的伤口还没结痂，血丝顺着指缝往外渗。可这疼不算什么，真正烧得他坐立难安的是体内那股躁动——融兵鼎的纹路一直在皮下窜动，像是闻到了什么熟人味道。
车停在主厂房外十米处，两人没下车先观察。闪电劈下来那一瞬，照亮了前方空地上的异样：六个人围成一圈，正把一条手臂粗的黑色链条往一台泛蓝光的柱状机器上缠。链条接口处闪着电弧，滋啦作响。
“那就是磁暴装置。”陈梦瑶眯眼，“他们在给它上锁？”
“不是上锁。”苏逸盯着那链条，“是控制。一旦通电，整个厂区都会变成高压电网，我的鼎力会被压制到连火都点不起来。”
她侧头看他：“所以你要现在动手？”
“等他们接完最后一环，咱们就进不去了。”他推开车门，雨水立刻打湿了肩头，“你负责盯住监控频率，别让画面传出去。剩下的，交给我。”
陈梦瑶点头，迅速打开便携终端，手指飞快敲击。苏逸则低头看了眼右手，咬牙将掌心按在地上。一股细微的金属颗粒感从指尖传来——那是之前吞噬毒针后残留在体内的铁屑，如今成了他的探针。
他闭眼感应，方圆二十米内的金属结构在脑海中勾勒成网。红外线交叉点、地下电缆走向、甚至那条电磁链的接驳口位置，全都清晰浮现。
“左边第三根立柱后面有死角。”他睁眼，“我能绕过去。”
“给你十秒。”陈梦瑶盯着屏幕，“三秒后局部断电，摄像头会瞎一阵。”
“够了。”苏逸起身，身形一矮，贴着墙根疾行。
雨太大，打在铁皮屋顶上像擂鼓，掩盖了他的脚步。他借着闪电的光判断方位，几次险些踩进积水坑，但每次都稳住了。接近目标时，他故意抓起一块废弃钢板，朝侧面墙砸去。
铛！
巨响炸开，六名玄门弟子齐刷刷转头。
就是现在。
苏逸猛冲而出，直扑磁暴装置后方。那台机器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，中心有个凹槽，明显是用来嵌入某种核心部件的。而连接它的电磁链枢纽就在背部下方，像个巨大的金属关节。
他来不及细看，直接把手按了上去。
融兵鼎轰然激活。
暗金纹路自胸口炸开，顺着手臂蔓延至整条右臂。掌心涌出一股吸力，仿佛要把面前的金属生生拽进身体里。那条绝缘涂层下的合金链开始发红、软化，分子结构在鼎力作用下迅速崩解。
“谁？！”有人察觉异样，转身大吼。
苏逸充耳不闻，全神贯注于吞噬过程。五秒，链条彻底熔化，赤红的铁水顺着接口滴落，在地上烫出一个个小坑。
咔哒！
链条断裂的瞬间，装置顶部的指示灯由蓝转红，机械女声响起：
“倒计时启动，剩余时间：五分钟。”
“快撤！”陈梦瑶冲过来，一把拉住他胳膊。
可地面突然震了一下。
紧接着又是两下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撕扯钢筋。两人踉跄站稳，只见装置正下方的水泥地猛地裂开，一道三米宽的缝隙横穿全场，深不见底，黑气从里面往上冒。
“这地方……本来不该塌的。”陈梦瑶退后半步。
苏逸没说话，目光死死盯着那裂缝边缘。那里露出半截断裂的管道，内壁蚀刻着一行字，被雨水冲得有些模糊。
“拍下来。”他说。
陈梦瑶立刻举起摄像机，镜头对准那行字。闪光灯亮起的一瞬，俄文编号清晰显现：**c-714 实验体对接端口**
“这编号……和机械犬里的芯片一样。”她声音变了调。
苏逸已经蹲下身，伸手去拆磁暴装置的外壳面板。螺丝刚拧松，一股熟悉的气味飘了出来——淡淡的紫，带着药剂腐败后的腥甜。
他瞳孔一缩。
这味儿，和他在服务区看到的基因改造人血液一模一样。
“里面有东西。”他用力一扯，面板脱落，露出内部嵌着的一块微型芯片，通体漆黑，边角带锯齿状纹路。
“拿好。”他把芯片塞进陈梦瑶手里，“封存，别让任何信号泄露。”
她迅速放进防干扰盒，扣紧盖子。抬头时却发现苏逸站在原地没动，正盯着那道裂缝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下面有人。”他说。
“不可能！刚才扫描没热源——”
话没说完，裂缝深处传来一声闷响，像是金属撞击混凝土。接着，一股气流冲上来，卷着湿冷的风扑在两人脸上。
苏逸抬手挡了一下，忽然觉得右掌伤口一阵抽搐。融兵鼎的纹路竟自己跳了起来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同类气息。
“不止一个。”他低声说，“它们在下面等着。”
陈梦瑶握紧数据盒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你是说，这里不只是个伏击点？”
“是个入口。”苏逸盯着深渊，“他们把磁暴装置当锁，锁的就是这条路。”
“可通往哪儿？”
他没回答，而是弯腰捡起一块碎铁片，随手一抛。铁片落入裂缝，却迟迟没听见落地声。
雨越下越大，打在铁皮顶棚上噼啪作响。远处警报声终于响起，红蓝灯光从厂区外围逼近。
“我们得下去。”苏逸说。
“现在？倒计时才四分半！”
“正因为还有时间。”他往前一步，站在裂隙边缘，“他们设这局，就是为了逼我进地下。既然如此，我不如自己走。”
陈梦瑶盯着他背影：“万一这是死路呢？”
“那就看看是谁先死。”他回头看了她一眼，“你跟不跟？”
她咬了咬牙：“废话，当然跟。”
苏逸点点头，正要迈步，忽然皱眉。他低头看向右手——掌心伤口渗出的血珠，在接触到雨水的瞬间，竟泛起一丝极淡的紫色。
他不动声色地抹掉血迹，抬头望向漆黑的深渊。
“走。”他说。
两人沿着裂缝边缘寻找落脚点，脚下是扭曲的钢筋和断裂的承重梁。苏逸走在前面，每一步都试探着地面稳固性。陈梦瑶紧跟其后，一手抓着墙壁，一手护着数据盒。
下到约五米深处，通道豁然变宽。前方是一条倾斜向下的混凝土坡道，两侧布满锈蚀的管线。空气潮湿闷热，混着机油和某种化学药剂的味道。
“这不像普通工厂地下室。”陈梦瑶低声说。
“本来也不是。”苏逸停下脚步。
前方坡道尽头，立着一扇厚重的金属门，门框上挂着块残破铭牌，上面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字：
**第七代融合舱试验区**
他伸手推开铁门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门内是一间巨大空厅，中央摆放着六具玻璃舱，每一具都连接着粗大的输液管和电极线。舱体布满裂痕，有些已经倒塌，液体流了一地，在昏暗中泛着诡异的紫光。
“这些……是培养槽？”陈梦瑶走近最近的一具，用手电照进去。
玻璃内壁残留着干涸的痕迹，像是曾经浸泡过活物。而在底部，刻着统一编号：
**S-01 至 S-06**
她猛地回头：“S-09是你……那前面六个是谁？”
苏逸没答，而是走向最角落的那具未破损的舱体。它比其他的干净，表面没有灰尘，仿佛最近有人来过。
他伸手擦去玻璃上的雾气，看清了里面的东西——
一张人脸，泡在紫色液体中，双眼紧闭，皮肤苍白如纸。
但那张脸，赫然和他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