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逸眯起眼，盯着雾后那片空荡的海面。刚才明明察觉到一股黏稠的窥视感，像有人用指尖贴着他的后颈滑过，可现在连一丝水纹都看不见。
“停车。”他说。
陈梦瑶立刻松开油门，引擎低吼戛然而止，快艇随波轻轻晃动。她没问为什么，只是把手伸进防水袋，摸到了药剂瓶的硬壳。
“你又感觉到了？”她低声说。
“不是感觉。”苏逸抬手，指向三点钟方向的浓雾边缘，“那边的空气密度不对。风是从右往左吹的，但那一块的雾在往回收。”
话音刚落，船底突然传来一阵低频震动，像是某种金属结构在水下缓缓展开。紧接着，仪表盘上的电压读数开始跳动，指针从稳定绿区猛地抽搐到红色警戒区。
“磁暴要来了。”苏逸站起身，呼吸节奏一变，胸口起伏变得绵长而深沉。他闭上眼，体内双鼎应声共鸣，紫气顺着经脉游走，与外界地磁波动悄然对频。
“你说过能借这股力加速？”陈梦瑶盯着仪表，“现在是不是该冲？”
“再等五秒。”他没睁眼，“等它开口。”
“开口？”
“你看海面。”
原本灰白的浪头忽然泛起一层诡异的紫色光泽，像是整片海域被什么东西从底下点亮了。一道弧形电光撕开云层，直劈而下，在距离快艇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炸出巨大的水柱。
“现在！”苏逸睁开眼，“全速前进！”
陈梦瑶按下推进钮，复合引擎轰然爆发，螺旋桨搅出深涡，快艇如离弦之箭扎进那片紫光弥漫的区域。
刚冲进去不到十秒，四周景象骤然扭曲。导航屏幕先是闪出一串乱码，接着整个面板发黑，连应急电源都熄了。雷达天线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，表面竟开始融化，像蜡烛一样滴下赤红的液滴。
“关掉所有电路！”苏逸大喊。
陈梦瑶一把扯断主控箱的接线，舱内灯光瞬间灭尽。可外面的紫光却越来越盛，海面像烧开了般翻滚，电流在水面上爬行，织成一张巨大的网，将整艘船牢牢罩住。
“这……这不是自然现象！”她趴在地上，头发因静电竖了起来。
苏逸咬牙，双鼎全力运转，御兽鼎护住心神，融兵鼎稳住经脉。他看见那些紫色电弧并非无序跳跃，而是沿着某种古老纹路流动——和他胸前的鼎纹，几乎一模一样。
“它在认主。”他喃喃道。
下一瞬，一道粗如巨蟒的电光自天而降，正中船体。整艘快艇在强光中剧烈扭曲，金属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陈梦瑶只觉得身体一轻，意识便沉入黑暗。
……
痛。
肩膀砸在硬地上，苏逸猛地吸了口气，呛进一口沙尘。他撑着手臂坐起，脑袋嗡嗡作响，双鼎仍在震荡，但还能调动。
“瑶子？”他转头，看见陈梦瑶躺在几步外，正揉着额头爬起来。
“我还活着？”她咳了两声，“我们……没被电熟？”
“看起来是。”苏逸环顾四周。
荒原。黄沙漫天，远处战鼓雷动，旌旗残破地插在焦土中。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血红色，云层低得几乎压到地面。一群身穿铁甲、手持长戈的士兵正围着一座半埋于地的青铜巨鼎，鼎身布满裂痕般的符文，正微微震颤。
“这是哪儿？”陈梦瑶声音发紧，“拍戏现场？”
苏逸没回答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，又摸了摸胸口——那里正传来一阵灼热，仿佛皮肤下有火苗在舔舐。他掀开衣领，发现胸前的鼎纹正在发光，亮度随着远处巨鼎的震颤同步起伏。
“它们在呼应。”他说。
就在这时，一名士兵提着火盆靠近巨鼎，眼看就要把油泼上去。
苏逸心头一紧，还没来得及反应，胸前鼎纹猛然一烫，一股无形之力轰然扩散。那口巨鼎发出一声低沉嗡鸣，一圈气浪以它为中心炸开，所有士兵像稻草人般被掀飞出去，兵器碎了一地。
死寂。
连风都停了。
苏逸和陈梦瑶对视一眼，谁都没说话。
几秒后，一个身影从战场边缘跌跌撞撞跑来。是个老人，穿着褪色的儒袍，手里抱着一卷竹简，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们。
“龙渊……再开？”他用古语喊了一句，声音颤抖。
苏逸皱眉，听不懂，但能感觉到对方情绪激动却没有敌意。他悄悄运转御兽鼎，感知对方生物电频率——平稳，无攻击倾向。
“你认识这鼎？”他用现代汉语问。
老人愣住，瞪大眼：“你……你说的是现在的话？”
“看来你能听懂。”苏逸站起身，挡在陈梦瑶前面，“这里是哪儿？什么时候？”
“你们……也是被裂缝吸进来的？”老人喘着气，眼神狂热，“这是1999年的平行时空！地磁暴达到临界点时，龙渊裂缝就会开启，吞噬外来者……我已经等了三年，终于等到有人说普通话了！”
“平行时空？”陈梦瑶从后面探出头，“你是说，我们穿越了？”
“准确说是‘错位’。”老人哆嗦着手翻开竹简，指着一行模糊墨迹，“每当地磁异常剧烈，时间褶皱就会暴露。你们是从未来来的吧？看这衣服，这发型……都不是这个年代的东西。”
苏逸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冒烟的外套袖口，又看向那座巨鼎。它的纹路和他体内的九鼎图谱完全吻合，尤其是中间那一尊，分明刻着一个“化”字。
“你说这是龙渊裂缝？”他问。
“没错。”老人点头，“典籍记载：‘九鼎归主之时，万界将乱’。你们出现的这一刻，鼎自己醒了——说明你就是那个‘主’。”
“我？”苏逸冷笑，“我连这是哪年都不知道。”
“但鼎知道。”老人指向巨鼎，“它不会认错血脉。刚才那一震，不是巧合，是它在回应你。”
陈梦瑶蹲下身，从包里掏出记录仪，却发现屏幕一片雪花。“信号全无，磁场太强了。”她抬头，“如果我们真在平行时空，还能回去吗？”
“能。”老人说，“只要找到裂缝重新开启的节点。但只有一个窗口期，错过就得等下一个地磁峰值——可能十年，也可能百年。”
苏逸沉默片刻，走到巨鼎前。他伸手触碰那冰冷的青铜表面，指尖刚碰到，鼎身又是一阵轻颤，仿佛在打招呼。
“所以它一直在等我？”他低声说。
“不。”老人摇头，“它在等你体内的东西。九鼎吞天诀，唯有集齐三鼎才能重启龙渊——你也接到指令了吧？东海，化形鼎？”
苏逸猛地回头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因为我也见过光点。”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块残破的玉牌，上面浮现出微弱的光影，勾勒出一幅地图，“母亲留下的指引，对吧？但她最后那句话——‘别信任何人，包括我留下的痕迹’——你还记得吗？”
苏逸瞳孔一缩。
陈梦瑶抓住他手臂：“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？”
老人苦笑：“因为她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。我不是什么史官，我是她当年的学生，参与过最初的封山计划。结果因为多问了一句‘为什么要藏起第三鼎’，就被流放到这里，成了时空弃子。”
苏逸盯着他，体内双鼎隐隐躁动。他不知道该不该信，但胸前的鼎纹热度没有下降，反而越来越烫，像是在催促他做决定。
“你说裂缝会再开。”他问，“什么时候？”
“就在今晚子时。”老人抬头看天，“血月升到中天的时候，地磁会再次紊乱，那是唯一的出口。”
“那如果我们不走呢？”
“那你就会永远留在这里。”老人盯着他，“或者，成为历史的一部分。”
远处战鼓又响了起来，新的士兵正从沙丘后涌出，刀枪林立。
苏逸握紧拳头，紫气在掌心凝聚。
“先活到子时再说。”他说。
陈梦瑶收起记录仪，从包里拿出最后一支基因药剂，捏在手里。
老人后退一步，举起竹简：“记住，别碰鼎底的铭文。那是锁链，一旦触发，你会被钉死在这个时空。”
苏逸看了他一眼，又看向那座巨鼎。
鼎身上，“化”字古篆正泛着微弱青光，像在呼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