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：巧妙应对，暂避锋芒
姜宇的话音不高，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，在死寂的酒馆里荡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。
三天后，备下酒菜，亲自拜访，当面赔罪，再商量“孝敬钱”。
每一个词，都说得客气周到，合情合理，仿佛真的是一个不懂事的新人，在努力弥补自己的过失。可这话听在李三的耳朵里，却变了味道。
这哪里是赔罪，这分明是下了一封战书，只不过时间定在三天后，地点定在了他黑虎帮的老巢。
李三的脑子嗡嗡作响。他低头看看怀里沉甸甸的钱袋，铜钱的重量和冰凉的触感是如此真实；他又抬头看看姜宇那张挂着温和笑容的脸，那双平静的眼睛又是如此的深不可测。
-
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戏耍的猴子，对方先是亮出了一根打断骨头的铁棍，紧接着又递过来一颗甜得发腻的蜜枣。他想发怒，可那根铁棍的寒意还贴着他的脊梁骨；他想接受，又觉得这蜜枣烫手，里面不知藏着什么。
怀里的钱袋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，烫得他心慌。收下，就等于默认了对方的安排，承认了自己这边的“误会”。不收，难道现在就翻脸？他偷偷瞥了一眼地上已经疼得快要没声的王二，那扭曲的手腕就是最直接的警告。他毫不怀疑，如果自己现在说一个“不”字，下一个躺在地上的，很可能就是自己。
他身后的三个混混更是大气都不敢出，一个个低着头，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衣领里。那个叫钱六的，已经悄悄地往后挪了两步，脚跟都快要踏出店门了。
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三身上，等着他做出决定。这短暂的沉默，对李三来说，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。他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下，滴落在衣襟上，他却浑然不觉。
“好……好……”最终，李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，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强硬一些，但出口却有些发飘，“算你小子识相！”
他挺了挺胸膛，试图找回一点作为“黑虎帮小头目”的威严。他将那钱袋往怀里揣得更深了些，仿佛那不是对方的“赔罪钱”，而是自己理所应得的战利品。
-
“今天这事，就先这么算了！”他清了清嗓子，对着姜宇扬了扬下巴，色厉内荏地说道：“三天后，老大在堂口等你。到时候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，哼，你就等着给许昌城外的乱葬岗多添一具新尸吧！”
说完这句场面话，他感觉自己终于找回了一点面子，心中稍定。他不敢再看姜宇的眼睛，转身对着身后那几个已经吓破了胆的手下喝道：“还愣着干什么？把王二架上，走！”
那三个混混如蒙大赦，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搀扶地上的王二。王二疼得浑身发软，像一滩烂泥，两个人架着他，都显得十分吃力。一行五人，来时气势汹汹，如狼似虎；去时却狼狈不堪，一个断了手腕，两个架着人，剩下的两个垂头丧气，活像一群斗败了的公鸡。
李三走在最前面，脚步迈得又快又急，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。他总觉得背后那道平静的目光，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背上，让他浑身不自在。
直到这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子口，酒馆内外那根紧绷的弦，才终于“啪”的一声断了。
“呼……”
不知是谁先长出了一口气，紧接着，人群便如同炸开的锅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议论声。
“我的天，这……这就解决了？”
“你没看见吗？那姓姜的掌柜，一招就把那壮汉的手给废了！那可是黑虎帮的人啊！”
-
“是啊，那一下‘咔嚓’声，我隔着这么远都听见了，头皮发麻！”
“可他后来又给钱又赔罪的，这是什么路数？先硬后软？”
“这你就不懂了吧！”一个看起来颇有见识的说书先生，摇着头晃着脑袋分析道，“这叫‘先礼后兵’，不对，是‘先兵后礼’！先用雷霆手段把你打怕了，让你知道他不是好惹的软柿子。然后再给你个台阶下，让你不至于鱼死网破。这手腕，高！实在是高！”
排在队伍前头的王伯，从头到尾都静静地看着，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。他没有参与众人的议论，只是看着那个重新走回柜台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年轻人，轻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，低声自语：“有勇有谋，动静随心，不骄不躁……此子，绝非池中之物啊。”
经此一役，众人再看姜宇的眼神，已经完全变了。如果说之前，他是“一个会酿好酒的神秘掌柜”，那么现在，他已经成了一个“武艺高强、背景莫测的狠角色”。那份敬畏，甚至超过了对他手中美酒的渴望。
“咳。”姜宇轻轻咳嗽了一声，打破了喧闹。
他拿起酒提，舀了一勺酒，倒进碗里，递给刚才被李三推开的那个客人，脸上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。“让你受惊了，这碗酒，算我请你的。”
那客人受宠若惊，连忙摆手，但看到姜宇不容置疑的眼神，最终还是颤抖着接了过来，感激涕零地道谢。
“继续排队，生意照旧。”姜宇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。
骚乱过后，队伍重新恢复了秩序，甚至比之前更加井然有序。没有人再敢大声喧哗，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排着队，递钱，接酒，然后默默地退到一旁品尝。整个场面，安静得有些诡异。
小翠还愣在原地，她看着姜宇从容不迫地舀酒、倒酒，看着客人们敬畏而又渴望的眼神，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。
刚才那一瞬间，她以为一切都完了。当那个壮汉的手伸向她时，她以为自己会像一片落叶一样被轻易推开，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这家小小的酒馆，这个她刚刚找到的“家”，被砸得粉碎。
可姜宇护住了她。
他只是伸出了一只手，就挡住了所有的风雨。那清脆的骨裂声，那凄厉的惨叫，那几个地痞惊恐的表情，以及姜宇最后那番不软不硬的话，一幕幕在她脑海中交替闪现。
她看着姜宇的侧脸，阳光从门口照进来，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晕。他看起来还是那个清秀的年轻人，可小翠知道，他已经不一样了。或者说，他从来都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样子。
他的身体里，仿佛住着一头猛虎，平日里慵懒地打着盹，一旦被触动逆鳞，便会露出足以撕裂一切的爪牙。而刚才，那头猛虎，是为了保护她才苏醒的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，混杂着一丝莫名的悸动，在她心底悄然蔓延。
“小翠，收钱。”
姜宇的声音传来，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唤醒。她“啊”了一声，连忙低下头，掩饰住自己发烫的脸颊，继续开始她收钱的工作。只是这一次，她的心，跳得比刚才更快了。
风波过后，生意继续。三坛酒，在日落之前，依旧销售一空。
当姜宇和小翠合力关上酒馆大门时，巷子里已经恢复了宁静。
“吱呀——”
门板隔绝了外界的一切，也隔绝了那些窥探的目光。
姜宇没有像昨夜那样立刻去数钱，他走到墙角，拿起了早上削好的那根短棍，在手里轻轻抛了抛。木棍的重心经过精心调整，握在手里，沉甸甸的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。
小翠默默地收拾着桌椅，她能感觉到，今天的姜宇，和昨天又有些不同。昨夜的他，是警惕；而此刻的他，身上则多了一分锐气，一种引而待发的锋利。
“姜宇……”她终于忍不住，轻声开口，“那……那些人，三天后真的会……”
“会。”姜宇没有回头，只是看着手中的短棍，语气平静，“他们不仅会来，而且会带着更多的人来。”
小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：“那……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去？那不是自投罗网吗？”
“我不去，他们今晚就会来。”姜宇转过身，看着小翠紧张的脸，解释道，“而且，来的人会是那个叫黑虎的，带着他所有的手下，目的也不再是收钱，而是砸店、伤人，把我们彻底赶出城南，以儆效尤。”
小翠的脸色变得煞白。她这才明白，姜宇今天的退让，并非软弱，而是用一千文钱和一句承诺，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三天时间。
“我今天折了王二的手腕，就是在告诉黑虎，我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，想啃我这块骨头，要崩掉他的牙。”姜宇的目光变得深邃，他一步步地分析着，“我又主动给钱，答应上门拜访，这是在给他面子，让他觉得还有得谈，有利可图。贪婪会让他暂时压下怒火，选择等待。”
“所以，我们有三天的时间。”
“三天？”小翠喃喃自语，这点时间能做什么？三天之后，他们要面对的，是整个黑虎帮。
姜宇走到桌边，将那根短棍轻轻放在桌上，发出“笃”的一声轻响。
“三天，足够了。”
他看着小翠依旧担忧的眼神，嘴角忽然向上弯了一下，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。
“你知道，对付一群饿狼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？”
小翠茫然地摇了摇头。
姜宇伸出手指，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：
“是找来一群，更凶、更饿的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