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不然呢？好讽刺的回复，姚纤默默地盯着眼前的怪物，张嘴问：“你想死吗？”
“我死不了，也不会死，实话告诉你，那人不是灵帝，可他允许我杀人，那我就叫他灵帝，这里原本不是夜市，有很多事不能在明面上做，于是此处就成了夜市，甚至每个城市的地下都是夜市，地上有国有家，地下也有之，甚至地上也有另一个看不见无法名正言顺的国，他们把秘密藏起来，私自穿着龙袍，对当下公认的朝廷的命官吆五喝六，你以为的，你看到的，你想象的，不过是自己角度出发，又何须以你的想法来定义我？”
“所以你很享受杀人的过程？”姚纤起身，这个想法足够危险，若有朝一日他离开地下，来到地上，怕是见人就杀，且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，不能让他上去，只要他活着，就有可能上去，必须让他死，让他没有任何可能上去。
正要离开的颜祷停住脚，想着这女人如此在乎杀不杀人一事，笑了：“在你手上死去的人也不少吧？”
“他们不死，我就得死，我不是慈善家，也不像你，是个屠夫。”
“屠夫？这个词语形容我很不错，你认为那些人该死，我也认为人活着就会死，早死晚死都是死，我只是直接略过中间部分，让他们直接去投胎，不再吃这人间疾苦，我难道做错了？”
姚纤意识到，颜祷于乱世中的国家而言，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，于和平时代的国家而言，就是罪犯，还是那种高智商高武力，朝廷都不一定能拿他有办法那种，既然没办法，那就在这儿杀了。
双方都在沉默，心中暗潮涌动，姚纤将手放在腰间，此时此刻她忽然想明白灵帝为何会禁锢颜祷的灵魂，这样的灵魂即使在地狱中洗涤纯净，到了欲望的场所，心中那股弑杀的爽感终究会被激发。
杀了吧。
双方在心中同时说着，姚纤摘下腰间的梅花鞭，颜祷举起手中的长矛，一个蒙着眼睛，一个没有眼睛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，刺破对方的眼睛，谁就会死。
风轻轻吹动，姚纤朝后跳了一大步，将长鞭丢到空中，准入内力，长鞭散成梅花镖，在她四周盘旋，看不见颜祷的样子，只能以幻成像，左手朝前挥动，左半边的梅花鞭迅速飞到颜祷身前。
“看来你发现我的弱点了，那你必死无疑。”颜祷威胁，姚纤并不回应，闭上眼睛，用耳朵与直觉去锁定敌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，他越是说话，越是影响她对他眼睛所在之处的判断。
颜祷不愧是战神，如今又换了一副坚不可摧的身体，想要他受伤不可能，只能寻找弱点一击毙命。
姚纤紧紧咬住牙齿，两手交叠，梅花镖附着她的内力，像是活了一般，像一朵朵会飞的青铜色梅花贴在颜祷身上飞行，而她惊讶地发现，每一朵梅花镖就像她的眼睛，竟能将颜祷移动的方向、动作、五官印进她的大脑。
停顿了一瞬，姚纤迅速接受了这个反馈，侧身躲过长矛攻击，内力她会用，只是经常忘了用，其实是大家弱到她无需掏出来用，使用内力是很爽的，她一直知道。
“又是这招，姑娘除了这招，就没有其他招式了吗？”
“有用进行，为何要纠结这招那招的？”
姚纤站在远处，听到梅花镖被长矛击打发出尖锐的声音，头微微一偏，仿佛看到颜祷用长矛挑、拦、前刺、后挡等使法，他不是常人，她亦不是常人，他不知累，她亦不觉累，使用内力竟比拳脚共用的时候还要轻松。
叮叮当当响了一阵，偶尔有火花溅到她衣服上，还起了火，匆匆拍灭后，脚步声越来越近，虽被刻意压低声，可她还是听见了，双膝轻轻弯曲，下一瞬挑起，迅速爬到颜祷右肩，有梅花镖吸引他的注意力，她便没被发现。
“颜将军，这对深深的燕窝就是你的弱点，也是你最强的地方，对吗？”
颜祷没接这个话题，只是问：“灵帝可有说过会原谅我？”
“他并未提起这件事，也从没有提起过你的名字，颜将军，其实我很好奇，坑杀活埋那几十万敌军时，你在想什么？”
在想什么？颜祷似乎回到那个战场，对方是吴国，国主沉溺女色之中，什么都不在乎，除了享乐什么也不会，敌国大帅方沅邴带着几十万将士兵卒投降。
按理说，他们即将成为俘虏，他们日后如何，不是他一个将军能够决定的，是要上报陛下，由陛下决定，可当时他却鬼使神差命人挖坑，将所有人坑杀活埋，现在想想，后悔吗？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后悔的，做都做了，后悔有什么用呢？
风起，一只巨手伸过来，企图将姚纤从肩上打下去，她跳起，躲过，意识到颜祷在引导她杀他，以为是错觉，也就这一瞬的错觉，两枚梅花鞭插进颜祷又黑又深的眼窝，红色的液体流出，不是血，石头造的人怎么会流血，这种红色液体比血药浑浊许多，甚至有一股恶臭的血腥味，像血也像眼泪。
姚纤不敢摘下蒙着眼睛的布，便踩在其中一枚梅花镖上，来到颜祷的左眼眼窝，随后走了进去：“颜将军，你会死吗？”
“早就死了，只是灵魂不灭，便还保存着生前的记忆，我控制不住杀人，一生待在边疆，对权力没有任何的欲望，灵帝便护着我，他一行知道我在这里做了什么，这是惩罚，可我忍不住杀人，杀了人我会一边笑一边哭，笑是爽，哭是罪恶后的忏悔，可那有什么用，有什么用……”
颜祷说话时带着哭腔，姚纤不知道他在哭还是在笑，踩在他的眼窝中，忽然感觉他极速下坠，匆忙探出一梅花镖出去看情况，才发现他跪着，一只手捂着左半边脸，嘀嘀咕咕重复着同一句话：“什么用都没有，唯有忘却这一世，甚至下一世不做人，不杀生，成为一花一叶一树也好过现在。”
姚纤叹了一声，他的道德与他下意识杀生在打架，这有什么用呢，这没有用，下一次他还会举起手中的屠刀，去杀一个或许无辜或许不无辜的人，生在乱世，成为一国之将，屠杀敌国，是没人会说，生在和平年代，就成了人人喊杀的凶手，他都懂，可他控制不住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