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还有晋商!”
他指尖猛地戳在“太原”二字上,眼神冷厉如刀:“他们用平遥票号给清军转银。”
“驼队伪装成盐队从大同运粮,上个月光给辽东就送了三万石粮、二十万两银。”
“你令山西按察使联合锦衣卫,票号流水一日三查。”
郑森语气斩钉截铁:“驼队通关文牒逐个核对。”
“但凡有一粒米、一两银往辽东送,立刻封票号、扣驼队!”
“晋商的‘暗账’藏得深,臣已令暗线紧盯票号掌柜私宅。”
陈永华补充道,语气多了几分笃定:“他们常把给清军的款项记在‘杂项开支’里。”
“还用特殊暗号标注,臣已让人着手破译。”
郑森拿起案上密报,指尖捏得密报发皱。
顺治早逝,康熙年幼,孝庄撑着的清廷本就缺粮少饷。
全靠士绅、降将、晋商这三股势力补漏。
这次“请君入瓮”,不光要全歼清军。
还要把这三股毒瘤连根拔起——否则他们再串联一次。
北平防线便真的塌了。
手腕上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他攥紧拳头,指腹摩挲着伤疤:“朕要的不是暂时压下去,是永绝后患。”
“你让锦衣卫分三路行动:一路查士绅,重点盯开封、彰德府。”
他语气铿锵:“一路盯降兵,查清那些货郎底细。”
“一路防晋商,平遥、大同的票号都要盯死。”
“每日互通消息,绝不能让他们串起来坏朕的事!”
“臣遵旨!”
陈永华躬身领命,声音铿锵有力。
郑森挥手:“去办吧。三日内,把各州府士绅名单、王胤铮降兵动向报上来。”
“北平要是出了岔子,谁都担不起!”
张家口城门下。
六万清军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颤。
佟图赖勒马驻足。
高头大马刨着蹄子,弯刀泛着冷光。
目光死死锁着王胤铮的后颈,满是猜忌。
“王将军,城门开得太顺了?”
他语气带着审视:“阎应元布了三月防,到你这跟没设防似的?”
王胤铮后背一僵,攥紧马缰绳。
绳痕深深嵌进掌心,早知道佟图赖生性多疑。
自辽东出发,对方便派亲兵寸步不离,他的妻女更是被软禁在盛京。
转身堆起笑意,眼角余光瞟着佟图赖按在刀柄上的手。
摸出铜钥匙递过去:“将军多虑,阎应元主力调去守大同。”
“张家口只留老弱,昨夜三更已遣守军去三十里外土坡‘剿匪’。”
“瓮城钥匙尽管查,若有猫腻,砍我头便是!”
递钥匙的手微微发颤,指尖的汗水蹭在铜面上。
他故意慢半拍,让指尖蹭过佟图赖的掌心。
要让对方摸到他的慌,才能少些猜忌。
手刚收回,佟图赖身后的满将就朝两名骑兵抬了抬下巴。
两人催马冲前,箭搭弓弦,目光扫遍城门阴影。
连墙角的杂草都拔了一遍,确认无异常后禀报:“将军,没埋伏!”
佟图赖松了口气,却仍不让王胤铮近前。
朝后高声吼道:“满蒙骑兵在前,汉八旗在后!入关抢粮!”
“满蒙分六成,汉八旗四成!私藏者,砍手!”
六万清军蜂拥着涌进城门。
马蹄声混着呐喊声,震得王胤铮耳膜发疼。
有人扯过百姓的粮袋往马背上扔,有人踹开房门翻箱倒柜。
哭喊声、咒骂声交织在一起,乱作一团。
王胤铮眯眼望向远处。
草原天际线出现一串黑点,黄尘卷着马蹄声越来越近。
是察哈尔部骑兵!
佟图赖竟然留了后援!
王胤铮心一沉,手悄悄摸进袖管。
指尖碰到信号弹的火星,刚要攥紧。
身后传来佟图赖的喝声:“愣着干什么?跟我去大同!”
“你熟路,带路!”
他赶紧把信号弹塞回袖底,指甲狠狠掐进掌心。
笑着催马跟上,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察哈尔部骑兵。
五千人汇合,阎应元的埋伏就彻底白费了!
两名亲兵盯得极紧,连他擦汗的动作都被狠狠瞪着。
王胤铮摸了摸怀里发潮的粗布荷包。
里面是女儿绣的歪扭小老虎,针脚虽乱,却透着饱满的心意。
盛京的眼线说,家人三日后会转去宁古塔。
他若敢反,就把女儿扔到雪地里喂狼。
王胤铮喉结滚了滚,攥紧荷包。
不能暴露,至少现在不能。
北平镇北王府。
阎应元刚接过急报,胸口突然一闷。
“哇”地一声吐出血来,血珠滴在“察哈尔部五千骑兵援佟图赖”几字上。
“王爷!”
副将连忙上前想扶。
阎应元抬手推开,撑着舆图桌,指节泛白。
咳得肩膀不停发颤:“别声张,军心一散,佟图赖就赢了。”
他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,指尖沾着暗红。
神色却依旧坚定,没有半分慌乱。
副将捡起染血的急报,语气急切:“察哈尔部来得太快,袁宗第还在张家口东三十里。”
“若调他去拦截,张勇那一万先锋就漏了!”
“他们正冲太原粮库,一旦被抢,清军就能撑到冬天!”
“抢不了!”
阎应元指尖狠狠戳在舆图上“太原”二字。
纸页被戳破一个洞:“锦衣卫早往粮库的粮食里掺了软筋散。”
“吃三天便浑身发软,提不起刀;粮库梁上还埋了火药,引线直通城外。”
“张勇要抢,直接歼灭!”
他按了按胸口,喘了口气,声音带着气虚:“让李来亨分两千步兵盯防张勇。”
“主力去堵截佟图赖的退路。”
“袁宗第必须阻拦察哈尔部!迟一步,所有部署都白费!”
副将刚要转身,门外“砰”地一声撞门。
锦衣卫校尉浑身是血冲进来,甲胄上还插着半支箭。
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:“王爷!冯侍郎被细作追杀!”
“中了流矢,左臂血止不住,已经晕过去了!”
阎应元瞳孔一缩,想站起来,腿却一软,跌回椅子。
“快,扶冯侍郎进来!传军医!”
冯铨被架着进门,左臂的布条早已浸满鲜血。
脸色惨白如纸,看见阎应元嘴角的血迹,眼睛猛地睁大。
他抖着掏出怀里的密折,差点掉在地上:“镇北王,这是陛下密折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