翁法罗斯之外,星穹列车与黑塔空间站建立的临时联合通讯节点中,气氛凝重如铁。黑塔与螺丝咕姆的投影悬浮在复杂的能量监控界面之前,数据的洪流在他们周围无声奔腾。
“忆潮的防御机制比预想的更诡异,它不仅在排斥,更像是在……‘消化’外来的信息体。”黑塔的合成音带着罕见的挫败感,“常规的物理突破和能量注入都已证明无效。想要在不引发更大规模规则崩溃的前提下介入,我们需要一种更……‘柔和’且本质更高的力量。”
一直沉默观察的星期日,那双仿佛蕴藏着家族使命与某种坚定信念的眼眸微微闪动。他上前一步,优雅地向两位天才致意:“或许,‘同协’的力量,可以一试。”
“‘同协’?”螺丝咕姆的机械复眼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,“希佩的力量,确实以‘调和’与‘共鸣’着称,若能以纯粹的‘共鸣’意念穿透忆潮的防御,或许能绕过其直接的排斥机制。”
“风险极高。”黑塔直言不讳,“你的意识投影在忆潮中一旦被识别为‘不谐’,瞬间就会被撕碎。而且,即便成功进入,内部的情况未知,你很可能什么都做不了,甚至自身难保。”
星期日脸上露出温和却不容动摇的微笑:“总好过坐视同伴在绝境中沉沦。若‘同协’的真谛在于共鸣与连接,那么此刻,与被困其中的星建立连接,引导她,便是我的道路。”
他没有再犹豫,在两位天才提供的技术支持下,闭上双眼,将全部精神凝聚,引动了体内那源于希佩的、象征着“和谐”与“共鸣”的命途之力。一道纯净的、如同圣诗合唱般悦耳的能量光柱,以其独特的、不与任何力量直接冲突的“共鸣”特性,小心翼翼地探向了那片吞噬一切的忆潮。
起初,进展似乎比预想的顺利。同协的力量如同最轻柔的指尖,在狂暴的忆潮表面找到了极其细微的、能够产生“共鸣”的振动频率,缓缓渗透了进去。星期日的意识投影,如同一个微弱的音符,沿着这条共鸣之弦,向着翁法罗斯内部,向着星可能存在的位置,艰难地滑行。
他能模糊地感知到星的存在,那是一种被混乱、绝望以及某种强大的外力扭曲包裹着的熟悉波动。他集中全部意念,试图将一缕代表着“秩序”、“希望”与“连接”的同协意念传递过去,如同在风暴中投出一根救生索。
“星……坚持住……找到……连接……”
然而,就在他的意念即将触碰到星那混乱意识边缘的刹那——
一股冰冷、孤寂、仿佛能冻结一切时间与情感的庞大意志,如同早已潜伏在侧的毒蛇,骤然降临!
“外来的噪音……扰乱了既定的乐章。”
长夜月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星期日意识投影的前方,她银白的长发在无形的能量风中舞动,金色的竖瞳中只有一片漠然。她甚至没有做出太大的动作,只是轻轻抬起了手指。
“自以为是的同协行者,凭什么能做到?”
“下次……”
“换个忆者来吧!”
指尖月华一闪。
星期日的意识投影甚至没能做出任何反应,便如同被绝对零度冻结的琉璃,瞬间布满了裂痕,然后“砰”地一声,彻底碎裂成无数失去活性的精神光屑,消散于无形。
翁法罗斯外,星期日本体猛地一震,脸色瞬间苍白,嘴角溢出一丝鲜血,显然是受到了不轻的反噬。
“连接中断!同协路径被强行掐灭!”黑塔的声音带着一丝电子杂音般的尖锐,“拦截者……是那个时间操控者!”
几乎在星期日投影破碎、引发内部规则细微涟漪的同一瞬间,另一道更加隐秘、更加契合“记忆”本质的身影,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,趁着这短暂的混乱,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忆潮的屏障——正是窥准时机行动的黑天鹅。
她以忆者独有的方式,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,如同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碎片,成功潜入了这片死亡禁区。然而,她还没来得及观察清楚周围的环境,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感便从四面八方笼罩了她。
长夜月的身影,如同鬼魅般,出现在她面前,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亘古的寒意。
“又一个……记忆的探寻者。”长夜月金色的竖瞳打量着黑天鹅,那目光仿佛在审视一件合适的工具,“如此纯粹……如此……坚韧的灵魂本质。比之前那些沉溺于过往的废物,要优秀得多。”
黑天鹅心中警铃大作,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远超理解的、操控时间与记忆的恐怖权能。她试图调动忆者的力量进行防御或脱离,却发现周围的空间和时间都已被彻底禁锢。
“你想做什么?”黑天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沉声问道。
长夜月伸出手,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黑天鹅的脸颊,那冰冷的触感让黑天鹅灵魂都在颤栗。
“我需要一具……足够承载我部分力量,并能长久存在于‘未来’的实体。”长夜月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,“你的本质,非常适合。有了它,我就能在未来,以更直接的方式,守护好‘三月七’,确保她不会走向那条既定的悲剧之路。”
夺舍!她竟然想占据自己的身体!黑天鹅眼中闪过骇然与愤怒。
“为了守护一个人,就要掠夺另一个无辜者的存在?这就是你的‘拯救’?”黑天鹅讥讽道。
“拯救?”长夜月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有趣,她收回手,环视着这片昏黄破败的天地,“不,这不仅仅是拯救某个人。这是为了……彻底终结这场持续了太久太久的悲剧。”
她的目光重新落在黑天鹅身上,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意:
“我要燃尽这‘三千万世’轮回所积累的所有记忆——所有悲伤、所有绝望、所有痛苦、所有错误的选择与徒劳的挣扎!将它们作为燃料,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‘记忆大焚却’!”
“当承载着‘铁墓’诞生土壤的所有‘过去’被彻底烧尽,当构成毁灭根基的‘记忆’被彻底虚无化,所谓的‘铁墓’危机,自然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根基!列车组的危机,也将随之解除!”
黑天鹅听得心神俱震。燃尽三千万世的记忆?这是何等的疯狂!记忆是历史的载体,是存在的证明,即便其中充满了痛苦,其本身也蕴含着无数的可能性与教训!
“你这是在毁灭历史!毁灭文明存在的痕迹!”黑天鹅厉声道,“记忆本身是中立的!”
“中立?”长夜月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,“你太天真了,忆者。记忆从来都不是中立的。它更偏向于‘毁灭’。痛苦比欢愉更深刻,遗憾比满足更绵长,背叛比忠诚更令人铭记。正是这些偏向毁灭的记忆,在不断累积、沉淀,最终孕育出了‘铁墓’这样的终末!它们就像毒瘤,必须被彻底切除!”
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对更高层次斗争的洞察:
“而且,你以为翁法罗斯只是‘记忆’、‘智识’、‘毁灭’三重命途力量简单交织的地方吗?”
“不,你错了。”
“这里是三重命途……死斗的战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