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清鸢起了个大早,站在田埂上深吸一口气。宫里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暂告一段落,回到自己的地盘,连空气都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味道,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不少。
“姑娘,您现在是正经的御用药膳师了!还有对牌呢!”云雀跟在她身后,兴奋地叽叽喳喳,手里还宝贝似的摸着那块能自由出入宫禁的木牌,“咱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?”
“庆祝什么呀,”苏清鸢失笑,弯腰查看地里新冒头的菜苗,“日子还得照常过。太后娘娘的胃口刚调理顺了点,不能松懈。过几天还得进宫当值呢。”
她嘴上说着平常,心里却也是欢喜的。有了这个身份,就像多了层护身符,以后再面对那些牛鬼蛇神,腰杆也能更直些。
正说着,阿竺从院子那边快步走来,手里拎着个小竹篮,里面装着还带着露水的野菜。她冲着苏清鸢比划了几下,又指了指庄子的入口方向。
“有人来了?”苏清鸢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。
果然,没一会儿,就见里正领着几个面生的婆子,陪着笑脸走了过来。
“苏姑娘,哦不,苏大人!”里正的态度比以往更恭敬了几分,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,“这几位是附近几个庄子的管事娘子,听说您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识,封了官,特意来拜会,也……也想沾沾您的福气。”
领头那个穿着体面的婆子赶紧上前行礼,笑容满面:“苏大人真是年轻有为!咱们庄子上也种了些药材瓜果,品相都是顶好的,您看看能不能入您的眼?价格好商量!”说着就让身后的人抬上来几个小筐,里面装着些山货、干果。
苏清鸢心里明镜似的,这哪是来沾福气,分明是看她如今身份不同,想来搭上线,以后说不定能往宫里供货。她面上不显,只温和地笑笑:“诸位娘子有心了。东西我先看看,若合用,以后或许真能合作。”
她让云雀和阿竺把东西收下,又客套了几句,把人送走了。
看着她们的背影,云雀撇撇嘴:“姑娘,这些人消息可真灵通,咱们昨天才回来,她们今天就上门了。”
苏清鸢拨弄着筐里的干枣,语气平静:“正常。这京城脚下,最不缺的就是眼线。咱们以后更得谨言慎行。”
萧景渊听着玄影的汇报。
“苏姑娘已安全回到西山田庄。今日一早,附近几个庄子的管事都去拜会了,送了些土产。”玄影顿了顿,补充道,“裕亲王府和……卫大人府上,也派人送了贺礼到田庄,祝贺苏姑娘授封。”
听到“卫大人”三个字,萧景渊正在翻看军报的手指顿了一下,眉心蹙起。
“送的什么?”他语气听不出情绪。
“裕亲王府送的是一套紫砂茶具,说是泡药茶甚好。卫大人送的是……几本前朝流传下来的孤本药膳典籍。”玄影如实回答。
萧景渊轻哼一声。裕皇叔的礼物还算实用,卫临送书?倒显得他多懂她心思似的!
他放下军报,起身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练武场上来回巡逻的侍卫,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又冒了出来。那女人,现在风头正盛,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。老七那边肯定不甘心,其他各方势力难免也想拉拢。
“加派两个人,暗中护着田庄,有什么风吹草动,立刻来报。”他沉声吩咐,“还有,去库里把那匣子东珠找出来,再挑几匹时兴的苏杭软缎,颜色……素雅些的。”
玄影愣了一下:“侯爷,这是……?”
萧景渊回头瞥他一眼,眼神凉飕飕的:“让你去就去!”难道他送的贺礼,还能比那些茶具、破书差了?
“砰!”萧景铭又一拳砸在桌子上,震得茶盏乱响,“御用药膳师?!还赐了对牌?!那贱人倒是好本事,攀上太后这棵大树了!”
幕僚垂首站在一旁,大气不敢出:“殿下息怒。她在宫里,咱们不好动手,但她总要出宫回那个田庄。那就是咱们的机会。”
“机会?”萧景铭眼神阴鸷,“她现在风头正劲,多少眼睛看着?动了她,岂不是告诉所有人是本王做的?”
“明着来自然不行,”幕僚压低声音,“但若是……她自己出了问题呢?比如,她进献给太后的药膳,突然出了问题?或者,她那个田庄,闹出点不干净的事情?毕竟她在宫外,接触的人杂,出点什么纰漏,也怪不到殿下头上。”
萧景铭眯起眼睛,思索着这话的可能性。半晌,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去,找几个机灵点的,混到西山附近,给本王好好查查那个田庄,特别是她用的水源、食材来源。再找机会,在她那些东西里动动手脚。记住,要干净,不留痕迹。”
“是,殿下。”
傍晚,苏清鸢正在小厨房里核对接下来几天要试做的药膳方子,外面传来马蹄声和熟悉的嗓音。
“苏姑娘可在?”
是卫临。
苏清鸢放下手中的东西迎出去,只见卫临一身常服,牵着马站在院门外,夕阳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。
“卫大人?你怎么来了?”苏清鸢有些意外。
卫临将手中的一个小布包递过来,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:“顺路。这是家母以前收集的一些民间食疗方子,或许对你有用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院子里堆放的那些贺礼,“看来,道贺的人不少。”
苏清鸢接过布包,触手微沉,心里有些感动:“多谢卫大人,总是麻烦你。”
“举手之劳。”卫临看着她,声音放缓了些,“宫内虽暂安,宫外亦非净土。你如今身份不同,凡事多留个心眼。”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盒,“入口、贴身之物,需格外谨慎。”
苏清鸢心中一凛,郑重地点点头:“我明白,多谢提醒。”
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宫外药材市价的闲话,卫临便告辞离去,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。
苏清鸢拿着那个布包回到厨房,打开一看,里面是几本线装的、纸张有些发黄的手抄册子,记录的确实是一些很实用的民间偏方。她轻轻摩挲着书页,卫临这人,看着冷清,心思却细。
刚把册子收好,外面又传来更大的动静,马蹄声嘚嘚,还伴随着车轱辘声。
萧景渊带着一队侍卫,亲自来了。阵仗不小,引得庄户们都偷偷张望。
男人大步走进院子,玄色披风带起一阵风,目光先是快速扫过苏清鸢,见她无恙,然后便落在了院子里那几份显眼的贺礼上,尤其在裕亲王府和卫临那份(他猜的)方向停顿了一瞬。
“看来,你这小庄子,今日甚是热闹。”他语气平淡,却莫名带着点酸味儿。
苏清鸢看着他这副样子,有点想笑,又有点暖心:“托侯爷的福。”
萧景渊轻咳一声,示意身后侍卫抬上几个大箱子:“打开。”
箱子一开,珠光宝气差点闪瞎人眼。一匣子圆润饱满、光泽极佳的东珠,还有好几匹颜色素雅、质地极佳的软缎,一看就知价值不菲,比太后赏的也不遑多让。
云雀和阿竺都看得瞪大了眼睛。
苏清鸢也愣住了:“侯爷,这……”
“贺礼。”萧景渊言简意赅,下巴微抬,“省得有些人觉得,本王送的,寒酸。” 那眼神,意有所指地又瞟了瞟其他礼物。
苏清鸢这下终于没忍住,“噗嗤”笑了出来。这男人,别扭起来怎么这么可爱。
“好,我收下。”她眉眼弯弯,走上前,声音放软了些,“多谢侯爷,我很喜欢。”
看着她明媚的笑容,听着那声“很喜欢”,萧景渊心头那点因为卫临和其他贺礼带来的郁气,瞬间烟消云散。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,耳根微热,嘴上却还是硬邦邦的:
“嗯。喜欢就好。”他顿了顿,像是想起什么,语气严肃了些,“对了,你这田庄,人手还是简单了些。回头我再挑两个稳妥的婆子过来,帮你打理琐事,也……顺便看看门户。”
苏清鸢心里暖暖的,知道他是担心自己,便没有拒绝,从善如流地应下:“好,都听侯爷安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