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沙口哨卡被连根拔起,百余名朝廷密探与宗门弟子离奇自相残杀的消息,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了一瓢冷水,瞬间在整个西疆炸裂开来。
起初,是难以置信。
“自相残杀?怎么可能!那可是血滴子和烈阳宗的人!”
“定是那夏逆用了什么邪法妖术!”
“阵中杀神……他真的回来了?”
然而,随着侥幸从黑沙口附近逃离的零星目击者(多是恰好路过的商旅或牧民)的证词,以及那冲天数日不散的黑烟作为铁证,怀疑迅速被惊惧所取代。
尤其是夏明朗突破至“阵王”之境的消息,如同荒野上的星火,被刻意又隐秘地散播开来。阵王!这个在普通修士和民众听来近乎神话传说中的境界,与黑沙口那诡异而恐怖的战果相互印证,产生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威慑力。
风雷崖引雷炼魂,黑沙口谈笑破敌——夏明朗的形象,在无数人的口耳相传中,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强大的光环。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悍勇的叛将,更是一位掌握了天地之力的“风王”!
这股风,首先吹动了西疆底层早已压抑已久的民心。
饱受狼骑季节性劫掠、又被朝廷苛捐杂税与贪官污吏层层盘剥的边民们,将夏明朗视作了某种希望的象征。他们或许不懂什么阵王境界,但他们知道,这位“风神”曾屡次重创狼骑,如今归来,更是连朝廷和宗门的人都奈何他不得。
“听说了吗?风神在招兵买马,要打下一片让咱们老百姓能安居乐业的地方!”
“真的?要是真能那样……这苦日子也算熬到头了!”
“我家里还有个半大小子,与其留着给官府当徭役累死,不如送去跟着风神搏条活路!”
类似的对话,在无数个昏暗的土屋、嘈杂的市井角落悄然进行。开始有胆大的青壮,三五成群,冒着风险,循着各种模糊的线索,向着“阵风”活动的区域汇聚。
紧接着,是那些在修真界底层挣扎、备受大宗门排挤与压迫的散修。
西疆资源贫瘠,大宗门看不上,却成了无数散修赖以生存的土壤。他们或是无意中得了些许残缺传承,或是靠着祖辈遗留的微末功法艰难修行,在夹缝中求存。朝廷与大宗门的搜捕网,同样让他们风声鹤唳,朝不保夕。
夏明朗的出现,尤其是他展现出的、迥异于传统修真路数的阵道力量,以及对抗朝廷与宗门的姿态,让这些散修看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。
“阵王……以天地为阵,万物为兵……这是何等境界!”
“连烈阳宗那样的宗门,在其面前都如同土鸡瓦狗!”
“听说‘阵风’内部,并不看重出身来历,只论能力与贡献……”
一些修为卡在瓶颈、或是受够了窝囊气的散修,开始动心了。他们带着怀疑、忐忑,又夹杂着一丝向往,小心翼翼地接触“阵风”的外围人员。
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连部分边军体系中,一些对现状不满、或曾与夏明朗有过袍泽之谊、或因各种原因受到排挤打压的中下层军官,也暗中派来了信使。
龙渊关内,七皇子李泓为了巩固权力、清除异己,安插亲信,对边军系统进行了多次清洗。许多曾与夏明朗并肩作战、或仅仅是秉持着传统边军信念的将领被调离、贬斥,甚至莫名获罪。这些人,心中早已憋着一股怒火。
夏明朗的强势归来,如同一面旗帜,让他们看到了某种可能。
“夏将军……不,风王他,真的做到了……”
“朝廷无道,七皇子倒行逆施,这边关,再也不是我们曾经守护的那个边关了!”
“或许,只有跟着他,才能真正实现我们当年从军时,保境安民的誓言……”
尽管出于谨慎,这些人大多还在观望,但暗中的联系与物资的支持,已经开始悄然流向“阵风”。
西疆的烽烟,并非战火连天,而是一种人心向背的暗流,因夏明朗这“风王”的归来,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汹涌澎湃。
“阵风”的营寨,从最初那个依托绿洲的隐秘据点,在短短时间内,如同滚雪球般迅速扩张。新的营寨在几处地势险要、易守难攻的区域建立起来,接纳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员。
营寨之中,气氛热烈而有序。新来的边民在接受基础的队列和战斗训练,散修们在经过审核后,被编入不同的队伍,或是协助研究、改进一些基础的防护、预警阵法。赵铁山负责整训与防御,王栓子掌控情报与对外联络,石柱则组织起一支医疗和后勤队伍,甚至连哈桑族长也带来了部落中擅长沙漠生存与驯养驼马的勇士,负责侦察与运输。
夏明朗并未事必躬亲,他将具体事务放手给值得信赖的伙伴。他的大部分时间,用于巩固阵王境界,并尝试将这种对天地之力的掌控,应用于更大范围的阵法构筑与军队的协同作战之中。
他站在新建的了望塔上,俯瞰着下方如同蚁群般忙碌却充满生机的营地。旌旗招展,虽然装备依旧简陋,但每个人的脸上,都洋溢着一种久违的希望与干劲。
他知道,这股力量还很稚嫩,内部成分复杂,远未到可以正面抗衡王朝精锐的时候。但这是一个开始,是西疆这片苦难土地上,自发凝聚起来的第一簇火苗。
七皇子的压力,宗门的敌视,狼骑的威胁,依旧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头顶。
但此刻,西疆的烽烟已起,人心在汇聚。他这位归来的“风王”,将要驾驭这股风,在这片广阔而残酷的天地间,刮出一片属于他们的朗朗乾坤。
前路依旧艰险,但至少,他们不再是孤独的逃亡者。他们有了根基,有了追随者,更有了一个值得为之奋斗的理想。
风已起,只看能燃多远的烽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