控制室里的键盘敲击声渐渐稀疏下来。苏羽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深空信号分析图，那些旋转的图案突然在他眼中重组出新的意义。
“信息兼容性逆向搜索完成了。”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全息投影中央浮现出一个旋转的晶体结构模型。它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质感，内部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光点在闪烁流动。
“零点氦晶。”马库斯读出旁边的标注，声音陡然收紧，“这不可能。”
莉娜的手指停在控制台上方。“联邦禁令A-7级物质。太阳系内所有已知样本都应该已经被销毁。”
威尔斯调出档案记录。“最后一次合法使用是在三十年前的火星轨道实验站。事故报告显示，0.1克样本导致整个站点的量子计算机同时崩溃。”
苏羽放大晶体结构图。那些闪烁的光点实际上是信息在量子层面的自发辐射。“理论上完美的信息载体。每个原子都是一个独立的计算单元。”
“同时也是个定时炸弹。”劳伦斯主管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，带着明显的忧虑，“如果引入这个设施，我们可能会让整个北美电网瘫痪。”
投影中的晶体持续旋转，内部的光点流动加速。某个瞬间，它突然变得完全透明，仿佛要从现实中消失，然后又重新凝聚成形。
“这就是问题所在。”苏羽指向不稳定的结构，“它能在存在与不存在之间切换。正是我们需要的特性。”
马库斯调出风险评估报告。“根据现有数据，即使是毫克级别的样本，其信息辐射也足以干扰半径五公里内的所有电子设备。”
莉娜已经开始了模拟计算。“如果我们把它置于强约束场内呢？”
“那需要消耗相当于一座小型城市的电力。”威尔斯摇头，“而且不能保证完全屏蔽。”
控制室的灯光又闪烁了一下。这次不是因为电力波动，而是服务器集群开始自动进入防护模式。
苏羽走到观察窗前。试验场中的黑暗似乎更加浓郁了，那些细微的星光在其中游动，仿佛在寻找着什么。
“深空信号在变化。”他突然说道。
所有人都转向主屏幕。那些旋转的图案正在加速重组，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结构。某种规律开始显现，就像在传递某种信息。
马库斯快速分析着新数据。“信号强度在提升。它好像在...等待我们的回应。”
莉娜调出三十年前的事故报告细节。“当时的研究日志提到，零点氦晶会对特定类型的信号产生共振。”
威尔斯突然站直身体。“你们不觉得太巧合了吗？我们需要的材料，正好是能对那个信号产生共振的物质。”
控制室陷入短暂的沉默。只有服务器风扇的嗡鸣声在空气中振动。
劳伦斯主管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。“我需要提醒各位，私自获取A-7级禁品最高可判终身监禁。”
苏羽的目光没有离开观察窗。“如果我们错了，确实会面临严重后果。”
他停顿片刻，指尖无意识地在控制台上敲击着某种节奏。
“但如果我们对了，这可能意味着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突破。”
马库斯调出全球物资追踪记录。“理论上，应该还有样本存在。某些私人收藏家，或者...”
他没有说完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个或者的含义。黑市。那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交易网络。
莉娜突然指向信号分析图。“看这个。”
深空信号的图案再次变化，这次清晰地组成了一个类似晶体结构的图形。与投影中的零点氦晶模型几乎完全一致。
“它在告诉我们答案。”威尔斯低声说。
苏羽转身面对团队。“我们需要做出选择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。马库斯紧抿的嘴唇，莉娜微微颤抖的手指，威尔斯额角的汗珠。
还有控制台上那张小小的照片，莉娜的女儿在相框里微笑着。
“我同意继续。”马库斯第一个说道，声音坚定。
莉娜深吸一口气。“我也同意。”
威尔斯沉默地点了点头。
通讯器里传来劳伦斯主管的叹息。“我会为你们争取四十八小时。不能再多了。”
任务立即分配下去。马库斯开始追踪可能的样本来源，莉娜设计约束场的具体参数，威尔斯准备应急方案。
苏羽则回到信号分析工作台。那些图案仍在变化，仿佛在与他进行某种无声的对话。
“你在寻找什么？”他对着屏幕轻声问道，不知道是在问那遥远的信号源，还是在问自己。
夜色渐深，控制室里的灯光一直亮着。偶尔有工程师起身冲泡咖啡，然后又迅速回到岗位。
凌晨三点，马库斯终于找到了线索。
“月球阴影区。”他指着轨道图上的一个点，“有未经授权的能量信号。很可能是隐藏的研究设施。”
莉娜立即调取该区域的扫描数据。“表面温度异常。地下应该有大型结构。”
威尔斯评估着行动方案。“我们需要一支小队，至少需要十二小时往返。”
苏羽却摇头。“太慢了。而且太过明显。”
他调出一个新的界面，上面显示着复杂的通讯编码。
“如果我们不能去拿，也许可以请人送来。”
马库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。“你要联系‘信使’？”
在科学界的阴影中，存在着一些专门从事禁品交易的中介人。他们被称为信使，游走在各个独立研究机构之间。
莉娜担忧地皱眉。“那比自己去取更危险。我们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。”
“但也更快速。”苏羽已经开始编写加密信息，“而且，我们不需要知道样本的来源。”
信息发送后，控制室陷入了紧张的等待。每个人都在继续自己的工作，但注意力都分散了一部分在那个即将到来的回复上。
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，新的一天即将开始。试验场中的黑暗在晨曦中显得不再那么深邃，但那种充满可能性的感觉却更加明显了。
回复在黎明时分到达。简洁到极致的信息。
“有条件。代价高昂。确认？”
苏羽没有犹豫。“确认。”
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，加密通讯频繁往来。条件被逐一提出，又经过激烈讨价还价。最终达成的协议让所有人都感到沉重。
“他们要的不是钱。”马库斯看着最终条款，声音干涩。
威尔斯揉了揉太阳穴。“他们要的是我们所有的研究数据。包括对深空信号的分析。”
莉娜猛地抬头。“这等于把一切都交给未知的第三方。”
苏羽沉默地看着试验场。晨光现在完全照亮了室内，但在那片特殊的黑暗中，星光依然清晰可见。
“也许这就是目的。”他轻声说，“不是交易，而是分享。”
约定的交付时间在当天午夜。地点选在设施外五公里处的一片荒地，这是安全距离的极限。
马库斯和威尔斯带着检测设备前往接应点，苏羽和莉娜留在控制室监控整个过程。
夜幕再次降临时，所有人都就位了。通讯保持静默，只有预设的信号灯在约定时间亮起。
远处的黑暗中，一个微弱的光点闪烁了三下。
马库斯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。“样本已接收。正在返回。”
当那个小小的密封容器被带入控制室时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莉娜启动了最高级别的约束场。威尔斯准备好应急隔离程序。
苏羽亲手打开容器。里面是一块不到指甲大小的晶体，在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质感。
那就是零点氦晶。
在约束场中，它内部的微小光点开始加速流动，仿佛被唤醒。同时，主屏幕上的深空信号强度突然提升了三个数量级。
晶体与信号之间，显然存在着某种深刻的联系。
苏羽注视着那块危险的晶体，知道他们已经无法回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