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那个大胆而又疯狂的“木马计”,在那个隐秘的山洞中被最终敲定时,高崔克、菲利克斯和娜莉斯卡三人之间的气氛,也随之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改变。那种身为敌人的尴尬与警惕,已然烟消云散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属于同谋者的、充满了信任与默契的紧密联系。他们不再是战场上兵戎相见的敌人,而是即将并肩作战、共同面对一场豪赌的盟友。
然而,这个计划虽然听起来天衣无缝,但要真正地付诸实施,却充满了无数的细节与变数。每一个环节,都必须经过精密的计算和完美的配合,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,都可能导致整个计划的崩溃,以及所有参与者的万劫不复。
“我们必须制定一个详细的、精确到每一个步骤的行动方案。”娜莉斯卡的声音,冷静而又充满了条理。她从怀中,掏出了一张由兽皮绘制的、简易的巴拉克·海门关周边地形图,将其铺在篝火旁的地面上。
“首先,是‘俘虏’的时机和地点。”娜莉斯卡的手指,在地图上轻轻地划过。“我们不能选择在矮人主力部队的眼皮子底下进行。那会显得太过刻意,容易引起怀疑。我们必须选择一个相对偏僻,但又在矮人巡逻范围之内的区域。这样,你们的‘胜利’,才显得更加真实,也更容易被柏诺斯王所相信。”
菲利克斯俯下身,仔细地研究着地图。他那颗属于诗人的、充满了想象力的大脑,此刻却展现出了惊人的、属于战略家的缜密思维。
“这个地方怎么样?”菲利克斯的手指,指向了地图上一个被称为“哀嚎峡谷”的区域。“这里地势狭窄,易守难攻,而且经常有小股的绿皮出没。我们可以伪造一场遭遇战。你们的部队,假装在追击一小股绿皮时,与我们‘不期而遇’。然后,经过一场‘惨烈’的战斗,你们‘力战不敌’,最终被我们‘俘虏’。这样,听起来,是不是更加合情合理?”
娜莉斯卡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赞许。
“很好的提议,菲利克斯。你的脑子,有时候比你的剑,还要好用。”她微笑着说道。
菲利克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。
“其次,是‘俘虏’的人数和身份。”娜莉斯卡继续说道,“我不能只带一些普通的士兵。那样,分量不够,不足以引起柏诺斯王的重视。我将亲自带领一支由我最精锐的、全部由黑暗精灵组成的‘死亡侍女’卫队,作为我的‘礼物’。她们每一个人,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,也是最忠诚的战士。这样,你们的‘战功’,才显得足够辉煌。”
高崔克闻言,眉头微皱。
“只带黑暗精灵?娜莉斯卡,你这是在冒险。”高崔克低声说道,“柏诺斯对杜鲁齐的仇恨,是刻在骨子里的。你和你的部队,一旦进入巴拉克·海门关,将会面临何等恶劣的对待,你比我更清楚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娜莉斯卡的眼中,闪过一丝冰冷的决断。“但正因为如此,我们的存在,才会让柏诺斯,以及所有的矮人,放松警惕。他们会沉浸在复仇的快感和胜利的喜悦之中,而不会去怀疑,我们这些‘阶下囚’,还能掀起什么风浪。”
“而且,”娜莉斯卡的嘴角,勾起一丝充满死亡气息的冷笑,“他们很快就会知道,激怒一个女王,将会是他们这辈子,犯下的最后一个错误。”
她身上那股强大的、属于死亡魔法的气息,让高崔克和菲利克斯,都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。他们知道,眼前的这个女人,已不是当年那个黄金骑士了。她,是真正的、能够操纵死亡的王者。
“好吧,既然你已经决定了。”高崔克不再劝阻,他将目光,投向了计划最关键的一环。“那么,我们该如何,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,带着矮人的主力部队,‘迷失方向’呢?柏诺斯王不是傻子,索林·铁拳也同样狡猾。我们必须有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。”
这个问题,也正是菲利克斯所担心的。他们虽然可以假装路痴,或者追击敌人过于深入,但这种借口,用一次可以,用多了,必然会引起怀疑。
娜莉斯卡闻言,却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。
“这个,或许,我能帮上忙。”她说。
她从怀中,掏出了一个小巧的、由黑曜石雕刻而成的、上面刻满了扭曲符文的盒子。她打开盒子,里面静静地躺着几颗如同眼球般大小的、散发着微弱幽光的黑色水晶。
“这是‘迷魂水晶’。”娜莉斯卡解释道,“它是由我用死亡魔法,混合了一些特殊的、来自纳迦罗斯的稀有矿石,炼制而成。它本身,没有任何攻击力。但只要将其捏碎,它便会散发出一种无色无味的、能够影响生物方向感和时间感的魔法粉尘。吸入这种粉尘的人,会在不知不觉中,迷失方向,原地打转,甚至会觉得,时间过得特别快。”
“而这种魔法粉尘,非常难以被察觉。即便是矮人的符文牧师,也需要借助特殊的仪式,才能发现它的存在。但到那时,一切,都已经太迟了。”
菲利克斯看着那几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水晶,眼中闪过一丝惊叹。他不得不承认,黑暗精灵的魔法,虽然邪恶,但却充满了各种令人防不胜防的、诡异而又实用的效果。
“但是,我们该如何,才能让那些矮人,神不知鬼不觉地,吸入这种粉尘呢?”菲利克斯问道。
高崔克的脸上,突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。
“这个,或许,我可以办到。”他说道。
他从自己的行囊中,掏出了一个巨大的、由野猪皮制成的酒袋。
“矮人,没有不喜欢喝酒的。尤其是,在打了‘胜仗’之后。”高崔克笑着说道,“到时候,我们只需要在庆祝的酒水里,偷偷地,混入这些该死的粉末。我保证,那些自大的矮人,会把它,当成最美味的蜜酒,一饮而尽。”
一个充满了背叛与算计的、完美的闭环,就此形成。
他们详细地敲定了每一个步骤的细节。从如何伪造遭遇战,到如何“俘虏”娜莉斯卡,再到如何在城内制造混乱,以及高崔克和菲利克斯,如何利用“迷魂水晶”和美酒,将矮人的主力部队,带入“迷途”。
他们甚至还约定了一个秘密的信号——当阿丽莎的军团,在外部发动佯攻,并在天空中,用魔法火焰,打出一个巨大的“九头蛇”标志时,那便是城内暴乱开始的信号。
然而,就在他们即将敲定最后一个细节时,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,被菲利克斯提了出来。
“等等,高崔克。”菲利克斯突然说道,他的脸上,带着一丝古怪的表情。“我们这么做,虽然可以帮助娜莉斯卡和李易铭,也可以让我们自己,摆脱这份该死的誓言。但是……我们这样做,岂不是也违背了我们对柏诺斯王的‘承诺’?虽然是被迫的,但那毕竟也是一个誓言。”
高崔克闻言,愣了一下。他那颗虽然充满了肌肉但偶尔也会进行一些简单思考的大脑,在这一刻,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。
“这……这算违背誓言吗?”高崔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。
菲利克斯苦笑着,摇了摇头。
“我不知道。但至少,我们是在帮助我们的朋友,对抗一个欺骗了我们的顽固、吝啬而又狡诈的雇主。从道义上讲,我们似乎并没有错。”
“去他妈的道义!”高崔克突然发出一声咆哮,他似乎想通了什么。“那个该死的柏诺斯,他答应给我们丰厚的佣金,但从我们加入军团到现在,我们连一个铜板都没见到!他还用那该死的‘荣誉’来绑架我们!这本身,就是一种背信弃义!”
“没错!”菲利克斯也恍然大悟,“根据帝国的雇佣兵法则,雇主如果未能按时支付佣金,那么,雇佣协议将自动失效!我们……我们现在是自由的!”
虽然他们都知道,这个所谓的“帝国法则”,在巴拉克·海门关,根本就是一张废纸。但这个发现,却让他们那颗充满了负罪感的内心,瞬间找到了一丝解脱。
他们,不再是为了背叛而背叛,而是为了自由,为了友谊,为了惩罚那个吝啬的矮人王,而战!
“好!就这么定了!”高崔克猛地站起身,他的眼中,充满了前所未有的、坚定的光芒。“告诉那个该死的柏诺斯,他很快,就会为他的吝啬和固执,付出代价!”
“迷途”的约定,就此达成。一个由友谊、背叛、酒精和魔法粉尘共同编织的、巨大的陷阱,已经为巴拉克·海门关的矮人们,准备就绪。
而这场战争的走向,也将在不久的将来,因为这个充满了戏剧性的约定,而发生惊天的逆转。东线战场的僵局,即将在背叛的烈火中,被彻底打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