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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春的镜海市老剧院,墙皮剥落得像块掉渣的酥饼,露出底下深浅不一的砖石,像老人脸上堆叠的皱纹。夕阳把西窗的玻璃烧得通红,光斜斜切进来,在积灰的木地板上投出长条形的亮斑,浮尘在光柱里翻跟头,活像一群没头苍蝇,搅得人心里发慌。墙角的蜘蛛网沾着枯叶,被穿堂风拂得轻轻摇晃,网中央的蜘蛛缩成灰点,仿佛也在屏息等待着什么。

公羊?站在舞台侧幕,指尖捏着张泛黄的节目单。纸边卷得像朵蔫掉的菊花,脆生生的,稍一用力仿佛就要碎成渣。上面印着四十年前的烫金大字——“镜海市青少年小提琴大赛”,字迹边缘已有些模糊,却仍能看出当年的精致。她的指甲涂着剥落的豆沙红,像被遗忘在抽屉角落的旧胭脂,刮过纸面时沙沙响,像有人在耳边磨牙,细碎又执拗。节目单背面印着参赛选手名单,父亲的名字“公羊恒”三个字被红笔圈着,墨迹洇透纸背,在正面留下淡淡的影子,像个未曾说出口的注脚。

“吱呀——”

后排的木椅被人推开,声音在空荡的剧场里撞出回声,一圈圈荡开,撞在斑驳的墙壁上,又弹回来,缠在公羊?的脚踝上。她猛地转身,手不自觉按向腰间——那里别着把拆信刀,是父亲留下的,象牙刀柄被摩挲了几十年,包浆磨得发亮,凉丝丝贴在掌心,像父亲的手搭在她肩上时的温度。刀柄上刻着的缠枝纹早已被磨平,却仍能摸到凹凸的轮廓,那是她小时候总爱用指尖描摹的纹路。

一个老头拄着拐杖,从阴影里挪出来。藏青色中山装洗得发白,袖口磨出毛边,却熨得笔挺,折痕像用尺子量过般规整。他头发银白,在夕阳里泛着冷光,像落满了初雪,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条缝,像在瞄准什么,又像在透过时光的雾霭,看着遥远的过去。拐杖头包着铜皮,在地面拖行时发出细碎的刮擦声,像在数着地砖的块数。

“您是?”公羊?的声音有点发紧,像琴弦被绷到了极致。她提前打过电话,说想来老剧院看看,找找父亲当年的痕迹,没听说有人接待。喉咙里像卡着团棉花,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练声时,总说要把气息沉到丹田,可此刻她连完整的呼吸都觉得费力。

老头没答话,拐杖笃笃敲着地板,声音在空剧场里格外清晰,像秒针在倒数。他径直走向舞台中央,站在那束红光里,缓缓抬起手,做出握琴弓的姿势。手腕悬在半空,指节突出,像老树枝桠,布满了岁月的裂痕。夕阳在他指缝间流淌,把那些皱纹里的阴影都镀成了金色,仿佛时光在他手上凝固成了雕塑。

“《流浪者之歌》,”老头突然开口,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擦过铁板,带着铁锈的味道,“你父亲当年拉到第三段,断了根琴弦。他总说那根弦是被舞台顶上的聚光灯烤断的,其实我知道,是他太想赢了,把弓压得太狠。”

公羊?的心脏猛地一缩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。这事她只在母亲的只言片语里听过,母亲说的时候,声音轻得像叹息,说那是父亲心里的一道疤。那年父亲十七岁,是音乐界冉冉升起的新星,本是夺冠热门,却在决赛时出了岔子,从此再也没在人前拉过完整的《流浪者之歌》。她突然想起衣柜深处那件父亲的白衬衫,领口处有块洗不掉的焦痕,母亲说那是当年舞台灯光太烫,灼出的印记。

“您是银发周?”她试探着问,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电话里,市文联的人说,当年父亲的小提琴老师还健在,就住在剧院后街,姓周,头发白得很早,大家都叫他银发周。指尖的节目单突然变得滚烫,像握着块刚从炉里钳出来的烙铁。

老头转过身,镜片反射着夕阳,看不清表情,只觉得那光里藏着太多故事。“他总说,你三岁时抓周,一手攥着松香,一手攥着奶糖。松香把你手心染成了黄棕色,你却攥得更紧,奶糖在你手心里化了,黏糊糊的,把松香块粘得更牢。”

公羊?的眼圈腾地热了,像被投入火星的酒精。这是家里的秘密,父亲每次喝醉了才会讲,讲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,像盛着星光,说女儿是老天爷派来的小评委,知道他的琴声里缺了点甜。她突然想起床头柜里那个铁皮糖盒,里面还留着块硬邦邦的奶糖,糖纸已经泛黄发脆,那是父亲最后一次出差带回来的,说要留给她配着松香闻。

“他的琴呢?”她追问,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。三个月前母亲去世,整理遗物时翻出个旧琴盒,锁着,钥匙早丢了。盒底刻着行小字:“致吾女?,琴声即心声。”那行字,她摩挲了无数遍,指尖都记得那凹凸的触感,连每个笔画的转折处都了如指掌。

银发周的拐杖在地板上顿了顿,发出闷响,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潭。“卖了。”他吐出两个字,简洁得像手术刀划开皮肤,然后转身往后台走,“跟我来。”拐杖划过地面时带起一缕灰尘,在红光里画出道歪斜的弧线,像句没说完的话。

后台比前厅更暗,光线像被什么东西吞掉了大半,空气里飘着股霉味,混着松节油的气息,那是属于旧时光的味道。老头推开一扇挂着“设备间”牌子的木门,门轴发出“嘎吱”的呻吟,一股更浓的灰尘味涌出来,呛得公羊?直咳嗽,眼泪都咳了出来。门后的挂钩上挂着件褪色的蓝色工装,衣摆处别着个铁牌,上面印着“剧院管理员周”,字迹已经锈得模糊不清。

房间角落里堆着破音箱、断弦的吉他,还有个蒙着红绒布的长条形物件,像个沉睡的秘密。红绒布上落着层厚灰,能清晰地看出有人长期抚摸的痕迹,在灰尘上留下浅浅的手印。银发周掀开绒布,露出个小提琴琴盒,深棕色,边角磕得掉了漆,锁扣上锈迹斑斑,像生了很久的冻疮。琴盒侧面贴着张褪色的电影海报,上面的明星笑容模糊,却还能看出当年的风采。

“这不是他的琴。”公羊?一眼就认出来。父亲的琴盒是黑色的,上面贴过她画的贴纸,有小猫,有太阳,早被岁月磨得看不见了,但她记得那形状,记得抚摸时的感觉。父亲的琴盒边角有块月牙形的凹陷,是她小时候不小心用玩具车撞的,为此她哭了整整一下午,父亲却笑着说这是琴盒的专属印章。

“但这是他最后一次拉过的琴。”银发周打开琴盒,里面垫着暗红色绒布,像凝固的血,一把棕色小提琴静静躺着,琴身有处细微的磕碰,像一道浅浅的伤疤。“1987年,你生重病,需要输血。医院血库紧张,又急需用钱,他把自己的琴卖了,换了血费。这把是剧院的备用琴,他那天来这儿,拉了整整一夜。”

公羊?的手指抚过琴身,木纹凹凸不平,像父亲掌心的纹路,那些厚厚的茧子,是常年握琴磨出来的勋章。她突然想起,小时候总觉得父亲的手比别的爸爸粗,摸起来有点扎人,原来不是因为干活,是常年握琴磨的。那时她总嫌弃,冬天还会躲开父亲伸过来的手,现在想来,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。琴码下方刻着个极小的“恒”字,是父亲的名字,刻得极浅,像怕被人发现的心事。

“他后来为什么不拉了?”她声音发颤,像风中摇曳的烛火。记忆里,父亲的琴盒总锁着,放在衣柜最高层,像个被遗忘的秘密,谁也不许碰,连母亲都不行。有次她踩着凳子偷偷够下来,刚摸到锁扣就被父亲发现,那是父亲唯一一次对她发脾气,过后又抱着她沉默了很久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,胡茬扎得她有点痒。

银发周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,信封边缘都磨圆了,递过来。“他怕你知道,会愧疚。他这一生,最不想的就是让你心里有负担。”信封上印着“镜海市第一中学”的字样,那是父亲后来当音乐老师的地方,地址栏被手指摩挲得发亮,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字迹。

信封里装着张泛黄的收据,“星海琴行收购小提琴一把,作价叁佰元”,字迹已经有些模糊,但日期清晰可见,正是她五岁那场大病的时候。背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,是父亲的笔迹,温柔又有力:“?儿烧退了,琴声暂时借别人听,等?儿好了,爸爸再把它找回来。”铅笔字被泪水晕开了几处,让“找回来”三个字显得格外模糊,像个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。

公羊?的眼泪砸在收据上,晕开一小团墨迹,像一朵突然绽放的墨花。她突然想起,母亲说过,父亲那段时间总在夜里叹气,说对不起老师的栽培,对不起自己的梦想,更对不起这把陪了他多年的琴。有次她起夜,看见父亲坐在床边,手里攥着根断弦,在月光下轻轻摩挲,像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。

“他后来常来这儿。”银发周指着墙角的旧沙发,沙发罩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,“每周三下午,说是来打扫,其实是坐在这儿,摸着这把琴发呆,一看就是一下午。有时会哼起《流浪者之歌》,哼到第三段就停了,然后对着琴盒说‘当年要是不那么急就好了’。”

公羊?坐在沙发上,布料磨得发亮,弹簧硌着骨头,硌得人生疼。她闭上眼,仿佛能看见父亲坐在这儿,背有点驼,那是常年累月为生活奔波压弯的,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滑动,像在按弦,嘴里还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旋律。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身上,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个被拉长的叹息。

“他耳朵不好后,反而来得勤了。”银发周的声音低下来,像怕惊扰了什么,“说听不见杂音,才能听见心里的旋律,才能和琴真正对话。有次我撞见他对着琴盒说话,说‘?儿现在不爱吃糖了,她是不是忘了小时候的味道’。”

公羊?猛地睁开眼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。父亲五年前突发脑溢血,醒来后就失聪了。他变得沉默寡言,像一口深井,谁也探不到底,却总爱往老剧院跑,有时能在门口站一下午,对着紧闭的大门发呆,像在等什么人,又像在和什么人对话。有次她偷偷跟着,看见父亲从口袋里掏出块奶糖,放在剧院门口的台阶上,像在给过去的时光留份礼物。

“我带了录音设备。”她从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录音机,机身已经有些磨损,“想录点他可能留下的声音,哪怕是风声,是灰尘落地的声音。”这是母亲留下的录音机,当年父亲失聪后,母亲总用它录下家里的声音,说等父亲好了让他听听,结果录音带装满了抽屉,父亲的听力却再也没恢复。

银发周摇摇头,眼神里带着一丝怅然:“他拉琴从不留录音。说音乐这东西,听过就过了,留不住的,就像时光,过去了就回不来了。他说有次在电台录节目,结束后把磁带偷偷藏起来,结果过了几年再听,发现声音里少了点当时的心跳。”

公羊?把录音机放在琴盒旁,按下录音键。磁带转动的沙沙声,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,像沙漏在计量着什么。她突然想起父亲失聪后,总爱把耳朵贴在录音机上,虽然听不见,却会对着转动的磁带笑,像在和里面的声音对话。

突然,舞台方向传来一阵响动,像是有人踩碎了玻璃,清脆的碎裂声划破了寂静。公羊?腾地站起来,拆信刀又攥在了手里,掌心沁出了汗。刀身映出她慌乱的脸,让她想起十八岁那年,父亲把这把刀交给她时说:“女孩子在外要保护好自己,但不到万不得已,别让它见光。”

“谁?”银发周的拐杖横在身前,像杆长枪,蓄势待发。他的手在微微发抖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激动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像要把拐杖捏碎。

一个黑影从后台入口窜进来,动作快得像只猫,带着一股年轻人的莽撞。月光从高窗照进来,刚好落在那人脸上——约莫二十岁,染着绿色头发,像一蓬旺盛的野草,穿件破洞牛仔夹克,手里攥着个手电筒,光柱在房间里乱晃,像只不安分的野兽。夹克口袋里露出半截吉他拨片,在月光下闪着金属的光。

“妈的,怎么有人?”绿毛啐了一口,带着点痞气,转身想跑,脚步踉跄了一下。他的牛仔裤膝盖处破了个大洞,露出的皮肤上贴着块创可贴,边缘已经卷起来,像个没贴牢的秘密。

公羊?反应极快,冲过去挡住门口,动作里还带着当年练跆拳道的影子。她年轻时练过几年跆拳道,虽然现在发福了,但对付个毛头小子还绰绰有余。腰间的拆信刀硌着肋骨,让她想起黑带考试那天,父亲坐在观众席最前排,手里攥着块奶糖,等她下场时塞给她,说“比奖杯甜”。

“私闯民宅?”她故意压低声音,声音里带着威慑力,拆信刀在手里转了个圈,寒光一闪。刀柄的凉意透过掌心传进心里,让她想起父亲教她用刀时说的“刀是用来拆信的,不是用来伤人的”。

绿毛愣了一下,突然笑了,带着点挑衅:“老太太挺能打啊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个螺丝刀,握在手里,“识相的让开,不然别怪我不客气。”螺丝刀上还沾着点木屑,像是刚撬开什么东西,刃口闪着冷光,却没什么威慑力。

银发周突然咳嗽起来,咳得直不起腰,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绿毛趁机往旁边一躲,想从缝隙里钻过去。公羊?伸腿一绊,他踉跄着摔在地上,螺丝刀飞出去,砸在琴盒上,发出刺耳的响声,像琴弦突然绷断。绿毛趴在地上,绿色的头发遮住了脸,露出的脖颈上挂着个银色的吉他拨片吊坠,在月光下晃悠。

“小兔崽子,”公羊?用脚踩着他的后背,力道不轻,“说,来这儿干嘛?”脚底下能感觉到他肩胛骨的形状,像小时候父亲背着她时,她摸到的骨头轮廓,突然有点不忍心,收了点力道。

绿毛挣扎着扭头,脸上带着不服气:“关你屁事!我来找我爷爷的东西!”他的嘴角破了点皮,渗着血丝,眼神却像头倔强的小兽,不肯屈服。

“你爷爷是谁?”银发周缓过劲来,拐杖指着他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拐杖头的铜皮在月光下泛着光,映出他突然变得湿润的眼睛。

“周银发!”绿毛喊得脖子通红,像憋了很久的气终于爆发出来,“我爷爷是周银发!我爸说他当年为了古典乐跟家里闹翻了,连我出生都没来过!”

公羊?和银发周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,像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。银发周的眼镜滑到了鼻尖,露出镜片后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,像藏着片深秋的枫叶林。

“你是小宇?”银发周的声音有点抖,像被风吹动的琴弦。他向前挪了两步,拐杖杵在地上发出急促的笃笃声,像心跳的节拍。

绿毛愣住了:“你认识我?我爸说我小时候你见过,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。”他挣扎着想爬起来,却被公羊?按住,只能维持着尴尬的姿势,绿色的头发垂在地上,沾了点灰尘。

银发周叹了口气,那口气里藏着几十年的沧桑,拐杖笃笃敲着地板:“起来吧。我就是你爷爷。”他抬手扶了扶眼镜,指腹在镜片上蹭了蹭,像是想擦去什么模糊的东西。

绿毛爬起来,拍着身上的灰,眼神里满是怀疑,像在看一个骗子:“你?我爷爷早死了,我爸说的,他说爷爷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。他说爷爷嫌他玩摇滚是不务正业,说那是噪音,根本算不上音乐。”绿毛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,像被戳破的气球,“我爸临终前攥着这个拨片,说这是爷爷当年给他的,说要是能再见到爷爷,就告诉他,摇滚和小提琴一样,都能让人心里发烫。”他从脖子上摘下吉他拨片吊坠,递到银发周面前,拨片边缘磨得发亮,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“周”字,和琴弓上的刻字如出一辙。

银发周的手指抚过拨片,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,像寒风中的枯叶。“这是我在他第一次摇滚演出前送的,”他的声音哽咽着,带着哭腔,“我说‘不管玩什么,都得用心’,他当时摔门就走,说我根本不懂他的用心。”他从中山装内袋掏出个小铁盒,打开后里面是枚生锈的吉他弦,“这是他当年摔碎吉他时留下的,我捡了三十年。”

绿毛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,像决堤的洪水。“我爸说他后来组乐队,每次演出前都要摸这枚拨片,说上面有爷爷的温度。”他抹了把脸,绿色的头发被泪水打湿,贴在额头上,“他说要是爷爷肯来听一次他的演出,他死也甘心。”

公羊?看着这对隔着时光对峙的祖孙,突然把小提琴往绿毛怀里一塞。“拉段你爸的歌。”她按下录音机的录音键,磁带转动的沙沙声里,似乎能听见空气里流动的哽咽。

绿毛愣了愣,手指颤抖着握住琴颈,突然像想起什么,从背包里掏出本乐谱,泛黄的纸页上是手抄的摇滚乐谱,旁边用铅笔写着“致父亲,等你懂了我再唱”。他深吸一口气,小提琴突然发出嘶哑的嘶吼,像压抑了三十年的呐喊,电吉他的失真音色从记忆深处涌来,与小提琴的悲鸣交织在一起,像两条纠缠的河流,终于在入海口交汇。

银发周坐在沙发上,闭上眼睛,手指随着旋律轻轻敲击膝盖,像在打节拍。他的嘴角慢慢扬起,像冰雪初融的湖面,露出久违的笑容。“第三段转调了,”他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笑意,“和当年你爸改的一模一样,这小子,没白学。”

绿毛的琴声突然软了下来,像被温水泡过的糖,小提琴的旋律里多了丝古典的温柔,像银发周年轻时教的指法。两种音乐在设备间里盘旋上升,穿过老剧院的穹顶,惊飞了檐角的夜鸟。公羊?突然想起父亲失聪后,总爱把耳朵贴在她的小提琴上,那时她以为他听不见,现在才明白,有些声音从来不需要耳朵。

剧场里的掌声再次响起,比刚才更清晰,像无数双手在轻轻拍打。公羊?抓起录音机往舞台跑,绿毛和银发周跟在后面,这次没人觉得吃力,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像鼓点,和着小提琴的余韵。

舞台中央的月光里,父亲的中山装还搭在椅背上,保温杯里的茶水冒着热气,氤氲出朦胧的雾气。公羊?拿起保温杯,发现杯底压着块奶糖,糖纸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草莓图案,已经被茶水浸得发软,却依旧甜香四溢。

“爸,”她把奶糖塞进嘴里,甜味在舌尖化开,像童年的时光,“您看,甜吧?”

风卷着节目单飞过舞台,纸页翻动的声音里,仿佛能听见父亲的笑声,混着小提琴与电吉他的合奏,在老剧院里久久回荡。绿毛突然抱起电吉他,即兴弹起《流浪者之歌》,银发周跟着哼唱,公羊?的小提琴加入进来,三种声音缠绕着,像三个时代的对话,终于在这一刻和解。

录音机还在转,把这跨越时空的合奏,还有祖孙俩的笑声,都收进磁带里。公羊?摸了摸口袋里的磁带,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不爱留录音——有些声音从来不需要保存,它们会像奶糖的甜味,永远留在心里,在某个暮春的夜晚,随着琴声悄悄融化。

老剧院的钟敲了十一下,声音穿过热闹的夜市,惊起一串烤串的火星。公羊?把中山装搭在绿毛肩上,保温杯塞进银发周手里,“走吧,去吃点甜的。”

三人走出老剧院时,月光刚好落在门楣上,“镜海市老剧院”的斑驳字迹在月光下泛着银光。绿毛突然回头,看见舞台中央的光柱里,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拉琴,琴弓轻扬,像在说再见。他突然笑了,拉着银发周的手往夜市走,小提琴的琴盒在手里晃悠,像揣着个发光的秘密。

公羊?最后一个离开,她转身望了眼舞台,父亲的影子似乎还在那里,对着她挥手。她把拆信刀轻轻放在琴盒里,刀柄的凉意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,像父亲最后一次抚摸她的头顶。

夜市的烟火气漫过来,混着松香与奶糖的甜,在老剧院的门廊下缠绕。公羊?摸了摸钱包里的磁带,突然加快脚步,往祖孙俩的方向走去,录音机里的琴声还在继续,像段永远不会结束的时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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