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褐色的“嗅金鼬”身影在密林边缘骤然停下,小巧的身体因为急促的奔跑而微微起伏。它转过身,对着紧随其后的陈胜发出急促而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“吱吱”声,黑豆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,充满了本能的恐惧,再也不肯向前一步。
陈胜抱着阿洛,脚步也随之停下。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混合着腐臭、腥甜和某种刺鼻化学味道的恶臭扑面而来,熏得人头晕目眩!眼前的景象,让他瞳孔骤缩。
一片死寂的沼泽横亘在前方。
沼泽的水面呈现一种诡异的、如同脓液般的墨绿色,上面漂浮着厚厚的、色彩斑斓的油膜和腐败的植物残骸。无数浑浊的气泡从漆黑的淤泥深处“咕嘟咕嘟”地冒出,破裂时释放出肉眼可见的、带着淡淡黄绿色泽的瘴气!这些瘴气如同有生命的薄纱,低低地笼罩在水面之上,随风缓缓飘荡,所过之处,连生命力顽强的沼泽植物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枯黄。
空气中弥漫的毒气,正是“嗅金鼬”不敢靠近的根源!
“吱吱!吱吱吱!”嗅金鼬焦急地人立而起,两只前爪拼命地指向沼泽深处的一个方向。
陈胜顺着它指的方向,凝聚目力,穿透层层飘荡的毒瘴望去。
在沼泽靠近中央的位置,一根不知何时倒下、早已腐朽不堪的巨大浮木,半沉半浮地横亘在墨绿色的水面上。而在那浮木最高点、相对干燥的背脊处,赫然生长着一株奇异的植物!
它只有半尺来高,形态却异常醒目。通体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、如同翡翠般的碧绿色,茎秆纤细却笔直,顶端孤零零地托着一朵花苞。那花苞紧紧闭合,形状如同一个微小的、倒挂的铃铛,表面覆盖着细密的、仿佛冰晶凝结而成的银白色绒毛,在弥漫的毒瘴中,散发出一种微弱却纯净的、如同月华般的柔和光晕。与周围死寂污秽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!
“净瘴铃兰!”一个名字瞬间浮现在陈胜脑海。这是巫婆婆在讲述夷洲奇毒异草时,曾提到过的一种极其罕见、只生于剧毒沼泽核心地带的救命灵草!传说它汲取万毒瘴气而生,其花蕴含至纯至净的破瘴之力!常人若误服其花,如同吞服世间最烈的混合剧毒,顷刻毙命!但若是身中奇毒、瘴疠缠身者服用,此花便是驱除万毒的圣药!所谓“以毒攻毒”的极致体现!
“就是它!”陈胜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!这净瘴铃兰,正是驱除阿洛伤口上那诡异紫黑色毒素的唯一希望!
“吱吱!”嗅金鼬再次发出急促的叫声,小爪子拼命比划着那株净瘴铃兰,又指了指阿洛,然后用力地摇头,似乎在强调:就是那个!千万别采错了!也千万别碰其他的!
陈胜重重点头,表示明白。这沼泽危机四伏,毒瘴弥漫,稍有不慎,不仅自己会葬身于此,更救不了阿洛。
他抱着阿洛,迅速退到沼泽边缘一处相对干燥、有巨大树根盘绕形成天然凹陷的隐蔽角落。他小心翼翼地将阿洛放下,让她靠坐在树根形成的凹槽里。再次检查了她肩头的伤口,凝血苔的药泥暂时减缓了流血,但紫黑色的毒素似乎有蔓延的迹象,阿洛的呼吸更加微弱了。
陈胜用最快的速度,用周围的枯枝败叶和藤蔓,在阿洛藏身处上方和前方做了简易的伪装和遮挡,尽可能将她隐藏起来。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紧张守护的嗅金鼬:“小家伙,守着她!我去去就回!”
“吱!”嗅金鼬用力点头,小小的身体紧挨着阿洛,警惕地竖起耳朵。
安置好阿洛,陈胜深吸一口气,转身面向那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毒沼。目光锐利如鹰,死死锁定着沼泽中央浮木上那株散发着微光的净瘴铃兰。
如何过去?
直接涉水?那墨绿色的毒水,光是散发的气味就让人头晕,皮肤接触恐怕瞬间就会被腐蚀溃烂!更别提水底可能潜藏着毒虫或凶物!
轻功飞跃?沼泽范围不小,浮木距离岸边至少有二十几丈远。他虽能短暂借力,但在空中无处着力,一旦落入毒水,后果不堪设想!
唯一的路径,似乎只有……那根半沉半浮的腐朽浮木!
陈胜的目光扫过那根巨大的浮木。它大部分没入墨绿色的水中,只有背脊部分露出水面,形成一条狭窄而湿滑的“路”。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滑腻的深绿色苔藓和不知名的菌类,看起来腐朽不堪,仿佛一脚踩上去就会彻底碎裂!
而且,浮木周围,正是毒瘴最为浓郁的区域!那淡黄绿色的雾气几乎贴着水面流动,散发着致命的甜腥味。
“没有别的选择了……”陈胜眼神一凝,覆盖“魇鳞”的冲动在皮肤下涌动。他必须借助“魇鳞”对毒性的抵抗力和强大的抓附力!
他迅速调整呼吸,将气血运转到极致,尽量闭住口鼻呼吸,减少吸入毒瘴。然后,他看准了距离岸边最近的一小段相对“坚实”的浮木残骸。
“起!”
一声低喝,陈胜身影如同离弦之箭,猛地窜出!覆盖着暗红“魇鳞”的脚掌,精准地踏在那段残骸之上!
噗嗤!
脚掌落处,腐朽的木头果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向下沉陷了几分,墨绿的毒水瞬间漫过脚踝!一股强烈的灼烧感和麻痹感立刻从接触处传来!但“魇鳞”的强悍防御力抵挡了最直接的腐蚀!陈胜毫不停留,借着这一踏之力,身体再次腾空,如同大鹏展翅,朝着下一段能落脚的浮木脊背扑去!
他的动作快如闪电,每一次落脚都精准而短暂,如同蜻蜓点水!覆盖“魇鳞”的手脚,如同最锋利的攀岩爪,在湿滑腐朽的木头上抠出深深的痕迹,提供着关键的抓附力!毒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,即使闭气,依旧有丝丝缕缕钻入鼻腔,带来阵阵眩晕和恶心感!
每一次落脚点都险象环生!脚下的浮木在重压下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呻吟,不断有碎木屑掉落水中,墨绿的毒水溅起,落在“魇鳞”上发出“嗤嗤”的轻响!他必须将力量和平衡控制到极致,稍有不慎,便是万劫不复!
二十几丈的距离,此刻如同天堑!
陈胜全神贯注,眼中只有那越来越近的、散发着纯净光晕的净瘴铃兰!他如同行走在死亡钢丝上的舞者,在毒沼之上,向着唯一的生机,奋力前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