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巢基地，最深处的绝密会议室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只有文件被轻轻放回桌面的细微声响。
赵建国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，他看向陆明，沉声道：“‘彼岸花’的情报，从未出过错。‘小心自己人’……这五个字，分量太重了。”
陆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，发出规律的轻响。他的眼神深邃，如同古井无波，但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，那平静之下酝酿着风暴。
“归墟计划……动摇文明根基。”陆明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字，“阿尔法的目标，从来就不只是简单的破坏或窃取能量。他要的，是釜底抽薪。”
“历史虚无，文化断代，信仰崩塌。”赵建国语气沉重，“这是要从根子上，瓦解我们民族的凝聚力和认同感。一旦人心散了，国运必然衰颓，灵网再强，也如同无根之木。好毒辣的计策！”
“所以，‘自己人’这三个字，就显得尤为关键。”陆明抬起眼，目光锐利，“能接触到核心机密，能对文化、历史、信仰领域施加影响，并且……可能已经被渗透，或者因其自身理念，无意中成为‘归墟计划’推手的人。”
范围太大了。从身居高位的官员，到享誉盛名的学者，从掌握舆论喉舌的媒体人，到在文化领域拥有话语权的艺术家……甚至，龙组内部？
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，悄然滑过两人的心间，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。但谁也没有说出口。
“这件事，知道的范围必须严格控制。”赵建国当机立断，“‘斩盾’工作组由你直接领导，人员名单报我审批。调查方向，内部与外部同步进行，但内部调查必须绝对隐秘，不能打草惊蛇，更不能引起不必要的恐慌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陆明点头，“当务之急，是弄清楚‘归墟计划’可能从哪些具体领域着手。历史、文化、信仰……这些概念太宽泛了。”
他沉吟片刻，继续道：“锁阳城事件，对方利用的是古战场军魂。这说明，他们对我们的历史，尤其是带有神秘色彩或民族象征意义的历史，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和利用能力。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？”
“加强对国内重点文物单位、历史遗迹，尤其是那些承载了强烈民族精神或传说色彩的地点的监控。同时，梳理近些年在历史研究、文化传播领域出现的，有争议的、尤其是刻意解构、贬低我们民族英雄和历史传统的言论和作品，看看背后是否有境外资金或势力的影子。”
“可以。”赵建国表示赞同，“这件事，我会协调宣传、文化、文物、国安等多个部门，以开展‘传统文化保护与复兴’专项调研的名义进行，避免引人注目。你这边，重点还是放在阿尔法和‘神盾’的追踪上，他们是执行者，找到他们，就能顺藤摸瓜。”
会议结束，陆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。他没有开灯，任由身影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。
“自己人……”他低声自语。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，以他为中心，悄然蔓延开来，覆盖了整个龙巢基地。他能感受到陈锋在训练场加练时沉稳的心跳，能听到林晓晓在机房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，能感知到无数龙组成员或修炼、或执勤时散发的或强或弱、但都纯粹坚定的生命气息。
这些人，都是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，是经过严格筛选、对国家绝对忠诚的同志。他们中的任何一个，会是那个需要“小心”的“自己人”吗？
陆明闭上眼，脑海中浮现的，却是锁阳城那个废弃营地里，那台报废的“逆灵转换器”。其核心编码与南海事件的高度一致性，说明“神盾”拥有稳定且先进的技术来源。这种技术的研发，绝非一朝一夕，也必然需要庞大的资金、人才和实验场地支持。
在国内，是否存在着某些看似合法、甚至享有盛誉的研究机构或企业，在不知不觉中，为“神盾”提供了某种便利？或者，其中某些关键人物，本身就是……
他睁开眼，打开内部终端，调阅了“斩盾”工作组的初步成员名单。每一个名字，他都仔细审视，对照着他们的履历、背景、以及过往任务中的表现。
名单上，有陈锋、林晓晓这些他绝对信任的核心骨干，也有从其他部门抽调来的精英。看起来，没有任何问题。
但“彼岸花”的警告，如同一根刺，扎在了他的心里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龙巢基地表面一切如常，但内部却暗流涌动。
“斩盾”工作组在绝对保密的状态下高速运转。对外，以林晓晓为首的技术团队，加大了对“神盾”组织已知据点、通讯网络和资金流向的监控力度；对内，一份经过精心伪装的、涵盖文化、历史、教育、传媒等多个领域的“潜在风险点”评估清单，被悄无声息地分发到相关协作部门，要求进行“内部调研”。
陆明则将自己关在静室之中，他的面前，悬浮着一幅由灵力勾勒出的、精细无比的华夏全境灵网脉络图。与监控中心的大屏幕不同，这幅脉络图更加抽象，更加本质，它显示的不仅仅是灵力的流动，更隐约勾勒出国运的兴衰、文明之火的明暗。
他的手指在几个关键的历史文化节点上划过：黄帝陵、炎帝庙、曲阜孔庙、岳飞墓、长城、敦煌……这些地方，在灵网脉络图上，都散发着或明亮或温和的辉光，与整个国家的气运紧密相连，是文明根基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阿尔法若要执行“归墟计划”，这些地方，必然是重点目标。
然而，就在他凝神感知的时候，眉头却微微蹙起。在代表“江南文脉”的某个区域，那原本应该明亮而纯净的辉光，似乎蒙上了一层极其淡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翳障。不是能量的衰减，更像是一种……意蕴上的“污染”？
这种感觉非常微妙，若非他境界高深，且对国运变化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，根本无从察觉。
他心念一动，神识如同最精细的探针，跨越千里，悄然投向那个方向——江南州，临州市。
临州市，一座以风景秀丽、文化底蕴深厚而闻名的历史名城。此时，在临州市中心，一场备受瞩目的“当代艺术展”正在市立美术馆隆重举行。这场展览由国内外多家知名艺术基金赞助，展出了许多“先锋”、“前卫”的作品，吸引了大量媒体和观众。
展厅内，人流如织。在一组名为《解构·英雄》的系列雕塑前，围拢了最多的人。这组雕塑以一种扭曲、怪诞的风格，重新塑造了几位家喻户晓的民族英雄形象，有的被夸张变形，有的被置于荒诞的场景之中，美其名曰“打破神话，回归人性”。
大多数观众只是觉得新奇、怪异，但也有一部分人感到不适，低声议论着。
“这……这算是什么艺术？简直是对先烈的亵渎！”
“嘘，小声点，这叫先锋艺术，你不懂。”
“我怎么觉得心里堵得慌，看着不舒服……”
人群中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、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，正微笑着向几位外国记者介绍着自己的创作理念：“……艺术的价值在于质疑和打破枷锁。我们所熟知的那些英雄形象，很大程度上是被神话了的，是被某种叙事需要所塑造的。我的作品，就是要剥去这层外衣，展现他们作为‘人’的，或许并不那么光彩的、真实的一面……这是一种更高级的真实……”
他侃侃而谈，话语中充满了自信和某种居高临下的批判意味。他是国内近年来声名鹊起的“公共知识分子”、艺术评论家兼雕塑家，韩子墨。以其“深刻”的批判性和“国际视野”而备受某些圈子的推崇。
没有人注意到，在韩子墨的身后，阴影角落里，一个穿着普通保洁服、正在擦拭展柜的人，耳朵里藏着一个微型的接收器。他看似埋头工作，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在韩子墨和那组《解构·英雄》雕塑上。
更没有人察觉到，在那组雕塑的内部基座中，被巧妙地镶嵌着几块不起眼的、颜色深沉的矿石。这些矿石正散发着一种极其隐晦的精神波动，如同水中的墨滴，悄无声息地影响着周围观众的情绪和认知，放大着他们内心的质疑、迷茫和虚无感。
这种波动极其微弱，混杂在展厅嘈杂的环境和艺术作品本身带来的冲击中，几乎无法被常规手段检测到。但它确实存在，并且如同缓慢扩散的毒素，侵蚀着观战者心中对英雄的敬意，对历史的信任。
千里之外的龙巢静室内，陆明猛地睁开了眼睛！
他感知到了！那股隐晦的、带着扭曲和虚无意味的精神波动！虽然微弱，但其性质，与锁阳城邪阵中蕴含的、催发阴兵狂躁怨念的力量，有着一丝同源的特质！
不是直接的能量攻击，而是更阴险的、针对精神和信念的污染！
目标，不是某个具体的人，而是弥漫在展厅空气中，无形中影响着所有观展者的集体潜意识！
“找到你了……”陆明眼中寒光一闪，“归墟计划……原来是从这里开始。”
龙巢基地，情报分析室。
林晓晓接到了陆明直接传来的加密信息，只有简短的几个字：“临州美术馆，当代艺术展，《解构·英雄》雕塑，检测异常精神波动源。”
她立刻行动起来。
“调动临州市‘天眼’系统，重点监控市立美术馆及其周边区域，识别所有参展人员，尤其是作品创作者韩子墨的背景与社会关系网。”
“启动‘烛照’精神能量扫描协议，以环境监测名义，对美术馆区域进行低强度、广域扫描，确认异常波动范围与强度。”
“检索韩子墨及其关联艺术基金近五年的资金往来、海外活动记录，以及所有公开发表的言论作品。”
命令下达，庞大的数据流开始汇聚、分析。
很快，初步结果呈现在林晓晓面前。
“报告！‘烛照’扫描确认，目标雕塑区域存在异常精神辐射，辐射模式具有诱导性、虚无性特征，与已知‘神盾’组织使用的部分心理干预技术存在30%的相似度，但更为隐蔽和高级！”
“韩子墨，男，48岁，毕业于海外常青藤大学艺术史专业，曾多次在国际艺术展获奖。与三家有境外背景的艺术基金往来密切，其中一家‘普罗米修斯基金会’，其资金源头经过多层嵌套，最终指向一个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离岸公司，该公司与‘神盾’组织控制的外壳公司存在间接股权关联！”
“韩子墨近三年在社交媒体及公开讲座中，发表过十七篇质疑主流历史叙事、解构英雄人物的文章，其观点在特定年轻群体中有一定影响力。”
线索开始清晰起来！
韩子墨，这个享受着国家提供的平台和声誉的“自己人”，无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，他都已经成为“归墟计划”的一枚棋子，正在利用他的影响力和他的“艺术”，散播着历史虚无主义的毒素！而那隐藏在雕塑中的矿石，就是放大这种毒素的“催化剂”！
林晓晓感到一阵后怕。如果不是陆教官凭借其对国运的玄妙感知发现了端倪，这种缓慢的精神污染将会持续下去，潜移默化地侵蚀多少人的信念？尤其是那些世界观尚未完全成熟的年轻人！
她立刻将分析结果汇报给陆明。
“陆教官，证据链初步完整，是否立刻对韩子墨实施控制，并查封问题雕塑？”
静室中，陆明沉吟片刻，回复道：“暂时不要打草惊蛇。韩子墨很可能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，甚至他自己都未必清楚那矿石的作用。立刻安排我们的人，以参观者或工作人员的身份接近那组雕塑，在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，秘密取样那些矿石。同时，对韩子墨进行全天候无缝监控，查清他所有的联系人，尤其是与他接头的‘神盾’成员。”
“明白！”林晓晓领命，但又有些犹豫，“陆教官，那……展览还在继续，那些精神污染……”
“我会处理。”陆明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他再次闭上眼睛，神识集中，跨越空间，精准地锁定了临州市美术馆，那组《解构·英雄》的雕塑。
这一次，他没有试图去驱散或净化那微弱的精神波动——那样做动静太大，容易惊动暗处的敌人。而是以一种更加精妙的方式，将自己的意志，化作一阵无形无质、却充满了浩然正气与文明厚重感的“意”，如同春风化雨般，悄然笼罩了整个展厅。
这股“意”并不强势，不会直接改变任何人的想法，但它如同一种温暖的光，一种坚实的基座，悄然中和、抵消着那矿石散发出的虚无与扭曲之力。
展厅内，那些原本感到心里堵得慌、不适的观众，忽然觉得心头的压抑感减轻了许多，虽然依旧觉得那雕塑怪异，但不再有那种莫名的烦躁和动摇。而那些原本觉得“深刻”、“前卫”的人，则隐隐感到一丝空洞和不安。
韩子墨正在进行的“精彩”讲解，也莫名地卡了一下壳，他感觉自己的话语似乎失去了之前那种煽动人心的力量，仿佛暴露在了一种更加宏大、更加不容置疑的基调之下，显得有些苍白和可笑。
他皱了皱眉，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那组雕塑，并没发现任何异常，只当是自己一时状态不佳。
龙巢基地，陆明办公室。
陈锋和林晓晓站在办公桌前，汇报着最新进展。
“矿石样本已成功秘密获取，正在送往基地实验室进行深度分析。初步判断，这是一种经过人工炼制的‘惑心石’，能放大特定的负面情绪和精神暗示。”林晓晓说道。
“对韩子墨的监控已经部署完毕。他的人际网络比较复杂，与多个海外机构及国内部分公知圈子有密切联系。目前尚未发现他与明确的‘神盾’成员有直接接触。”陈锋补充道。
陆明看着屏幕上韩子墨的资料，以及那组《解构·英雄》雕塑的照片，目光深沉。
“阿尔法很聪明。他没有选择硬碰硬，而是选择了这种成本更低、影响更深远的方式。利用我们内部某些理念偏差的人，利用他们对西方理论的盲目崇拜和对自身历史的虚无态度，从内部播种怀疑和分裂的种子。”
他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韩子墨这样的人，或许并非叛国者，但他们那种脱离土壤、自诩高贵的‘启蒙’心态，恰恰成为了敌人利用的完美工具。这才是‘归墟计划’最可怕的地方——它不需要千军万马，只需要在关键的位置，种下几颗有毒的种子。”
“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？直接控制韩子墨，顺藤摸瓜？”陈锋问道。
“不。”陆明摇了摇头，“韩子墨只是浮在水面上的小鱼。动了他，很可能惊动他背后更深层的关系网。我们要放长线，钓大鱼。严密监控，收集所有与他接触的可疑人员信息。同时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。”
“您的意思是？”
“晓晓，联系宣传口和文化界的可靠同志，组织一批真正有深度、有温度、能够激发民族自豪感和文化自信的优秀作品和评论文章，针对韩子墨这类言论，进行一场不动声色的‘消毒’和‘反制’。我们要在思想和文化的战场上，同样打赢这场战争。”
“是！我立刻去办！”林晓晓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。
“陈锋，加强对国内其他类似潜在风险点的排查力度，尤其是教育、出版、网络传媒等领域。‘归墟计划’绝不会只有一个韩子墨。”
“明白！”
两人领命而去。
陆明独自站在窗前，看着基地内井然有序的景象。外部威胁明确，反而容易应对。但这种来自内部的、思想上的侵蚀，往往更加防不胜防。
“小心自己人……”
韩子墨这样的，是“自己人”。那还有没有其他隐藏得更深的“自己人”？在更高的层面？在更关键的岗位？
“归墟计划”的阴影，如同无声的潮水，开始漫上堤岸。
几天后，深夜。
临州市，韩子墨的高档公寓内。
他刚刚结束一个与海外赞助人的视频会议，心情颇为愉悦地品着红酒。虽然白天的展览讲解有些小插曲，但整体反响依旧热烈，尤其是几位外国策展人表达了浓厚的兴趣。
这时，他的私人加密邮箱，收到了一封新邮件。发件人匿名。
邮件内容很短，只有一个网络链接，以及一句附言：
【韩先生，您的理念令人激赏。这里有一些关于‘历史真相’的补充资料，或许对您接下来的创作有所启发。注意阅后即焚。】
韩子墨不疑有他，带着一丝好奇，点开了那个链接。
浏览器跳转，进入了一个设计简洁、充满“高级感”的网站。网站名为“求真文库”，里面收录了大量国内无法查阅的“档案”、“解密文件”和“口述历史”，内容无一例外，都是对华夏近现代历史、英雄人物乃至传统文化进行全方位质疑、抹黑和颠覆的。
韩子墨如获至宝，双眼放光，沉浸在这些“珍贵资料”中，丝毫没有察觉到，在他点击链接的那一刻，一个微不可查的木马程序，已经悄然植入他的电脑，并且开始悄无声息地扫描他硬盘里所有的文件，包括他那些尚未发表的、更加激进的“作品”和“研究笔记”。
与此同时，在龙巢基地的监控屏幕上，代表韩子墨电脑数据流的指示灯，骤然变成了刺眼的红色。
林晓晓盯着屏幕，脸色凝重，快速敲击键盘追踪着数据流向。
“陆教官，检测到韩子墨电脑被植入‘幻影-7’型高级木马，数据正在被窃取！接收方Ip地址经过多重伪装……最终定位是在……国内！位于……京州市！”
京州市！华夏的政治文化中心之一！
窃取数据的，不是海外，而是在国内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