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时间推移,岑卿怀里的铜钱积攒到了一个让她稍微安心一点的数目。更重要的是,她的野菜饼和凉拌菜在镇上那个小角落已经打出了些许名气,有了稳定的客源。每天二十文上下的收入,虽然微薄,却像涓涓细流,持续不断地注入她干涸的希望之田。
然而,暗处的风险始终存在。胡大嫂的敌意并未消散,只是暂时压抑;市集上窥探的目光也从未减少。更重要的是,一直将收入来源含糊地归结为“零活”和“卖山货”,并非长久之计。村里人的同情心是有限的,若长期说不清具体做什么,难免再生疑窦。
是时候了。岑卿冷静地分析着利弊。将卖小吃的事情摆到明面上,固然会失去“秘密行动”的便利,可能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关注甚至是非议,但好处也同样明显:
一、彻底坐实“为养家奔波”的形象。 将具体的营生公之于众,比模糊的“零活”更有说服力,能进一步巩固她孝顺、坚韧的人设,堵住悠悠众口。
二、获得一定程度的“合法性”。 事情公开后,她往返镇上便有了最正当的理由,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采购食材,无需再偷偷摸摸。
三、或许能减少一些暗处的麻烦。 事情摆在明处,胡大嫂之流若再想找茬,也需要掂量一下影响。村里人知道了,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无形的监督和保护。
权衡再三,岑卿决定,将这份小小的生计,摊在阳光下。
她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机。这天,她从镇上回来,篮子里不再是空的,而是装着特意留下的、几个煎得格外金黄油亮的野菜饼。她没有直接回家,而是绕到了村口那棵消息最灵通的老槐树下。
几个妇人正坐在那里做针线、闲聊。看到岑卿过来,目光都落在了她挎着的篮子上。
“二丫回来了?今天又去镇上了?”一个妇人主动打招呼,目光里带着好奇。
岑卿停下脚步,脸上露出些许腼腆,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,她将篮子上的盖布微微掀开,露出里面香气犹存的野菜饼。
“嗯,李婶,王婆婆。”她轻声应着,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,“之前……之前没敢说,怕做不好,赔了本钱。这些日子,我就在镇上卖点自己做的野菜饼子和凉拌菜,换几个铜板,贴补家用。”
“哎哟!这是你做的?”几个妇人立刻围了上来,好奇地打量着篮子里那油润焦香的饼子。那卖相,那隐隐传来的香气,与她们平日里吃的干粮截然不同。
“闻着真香啊!二丫,你还有这手艺?”
“这得卖多少钱一个?”
“在镇上好卖吗?”
问题接踵而至。岑卿一一回答,语气平和实在:“一文钱一个。就是些山野菜,混点糙米粉豆面煎的,本钱不高。镇上做工的人多,图个新鲜顶饿,还算好卖。”
她刻意强调了“本钱不高”、“贴补家用”,将营生的性质定位在“辛苦糊口”而非“发财致富”上。
“一文钱一个……倒是不贵。”
“真是个能干的孩子!王家婆子躺着享福了,全靠你里外操持!”
“是啊,又伺候病人,还得想法子挣钱,真不容易!”
妇人们的语气充满了赞叹和同情。岑卿的手艺和勤劳,与她之前塑造的可怜又坚韧的形象完美契合,不仅没有引起非议,反而赢得了更多的认可。
“各位婶子婆婆要是不嫌弃,这几个饼子大家尝尝,是我今天特意留的。”岑卿将篮子里的几个饼子分给在场的妇人,态度大方得体。
妇人们推辞一番,最终还是好奇地接了过去。一口咬下,外脆里嫩,咸香可口,油润却不腻,纷纷称赞起来。
“好吃!比镇上的烧饼有滋味!”
“二丫,你这手艺,在镇上肯定卖得好!”
消息像长了翅膀,随着这几个野菜饼和妇人们的口耳相传,迅速飞遍了槐树村。
“听说了吗?王家二丫在镇上卖吃食呢!”
“野菜饼子,一文钱一个,听说可香了!”
“真是个能吃苦的,一个人撑着一个家……”
“以前还真小瞧她了,以为就是个闷葫芦,没想到这么有主意,能干!”
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倾向岑卿。她卖小吃养家的事情,不仅没有引来非议,反而成了她“孝心”和“能干”的最新佐证。就连之前有些疑心的人,此刻也彻底打消了疑虑——一个能想着法子挣钱给婆婆丈夫治病买粮的媳妇,还能坏到哪里去?
岑卿成功地将她的小生意,从暗处推到了明处。
从此,她每天清晨挎着篮子出门,傍晚带着空篮子和换来的铜钱、米粮归来,成了槐树村一道新的、令人感慨又习以为常的风景。
王氏和王大志依旧在昏睡,对窗外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。
而岑卿,在这片由她亲手争取来的、相对“光明”的空间里,开始更从容地规划她的下一步。她盘算着,等积攒够了本钱,或许可以尝试增加一两种新的小吃,或者,想办法找一个更固定、更安全的摊位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