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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建设和阿燕手脚麻利,三两下就把那堆堵着洞口的碎石又扒开些,露出个黑黝黝的窟窿,那混合着福尔马林、草药和腐烂东西的怪味儿更冲了,直往鼻子里钻,呛得人脑门子发晕。

“我……我能不能……”马老二缩在后面,话都说不利索,脸比死人好看不了多少。

“能!”赵老六看都没看他,语气硬得像石头,“想留在外面给那玩意儿当点心,随你。”他说完,朝阿燕打了个手势。

阿燕二话没说,第一个矮身钻了进去,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,只有她手里那支狼眼手电的光柱在里面晃动了几下,算是信号。

“陈先生,你跟紧。”赵老六看向我。我喉咙发干,点了点头,压下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,弯腰跟着钻了进去。洞口又矮又窄,膝盖和手肘蹭在粗糙的岩壁上,火辣辣的疼。后面是连推带搡的马老二,喘气声粗得像是破了洞的风箱,王建设断后。

爬了大概七八米,身子陡然一松,空间开阔了些,能勉强站直了。几道光柱四下扫射,看清了所处环境——这不再是天然岩洞,而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甬道,顶和壁都是粗糙的水泥抹面,挂着湿漉漉的霉斑。

脚下是坑洼不平的地面,散落着不少碎石和杂物。光柱掠过,能看到一些空了的玻璃试剂瓶,上面贴着泛黄、字迹模糊的日文标签;还有几把锈得不成样子的金属镊子和手术刀散在角落;更远处,几只破烂的木质货箱堆叠着,箱板上印着的日文和“注意安全”的标识还隐约可辨。

“小鬼子真会找地方。”王建设闷声说了一句,用工兵铲拨拉了一下脚边的碎玻璃,发出咔咔的声响。

赵老六没接话,手电光停在那几根老化的电线上,胶皮开裂,黑铜丝露在外面,这没什么稀奇。但他蹲下身,光柱顺着电线往下移,最终钉在电线根部与岩壁相接的那片地方。

“看这儿。”他声音低沉。

我们都凑过去。他手指虚点着那片岩壁。那片石头颜色明显比周围深,像是被灼烧过,表面布满了密集的、放射状的细微裂纹。裂纹中心区域,还能看到一些嵌在石头缝里的金属碎屑,以及一些玻璃碴子似的痕迹。

“这颜色,这裂纹,”赵老六用指甲抠了抠一道明显的裂痕,“是猛火雷管贴近了崩出来的,把这水泥面都燎黑了。”他又指了指那些金属碎屑和玻璃样痕迹,“这是雷管壳和里面填的药,崩碎了嵌进去的。寻常开凿,哪怕是风镐,也留不下这种印子。”

他站起身,光柱顺着这片爆炸痕迹向四周移动,勾勒出一个不规则的、向内凹陷的轮廓。“这豁口子,呲牙咧嘴,崩得深浅不一。这不是慢慢凿的,是算准了药量,炸开的。这路,是小鬼子用雷管硬生生炸出来的。”

我心里一动,想起刚才在上面石梯平台的激战,还有那具捧着铜匣的明代尸骸。日军当年,恐怕不是从正面硬闯那个守门鬼下来的。他们是另辟蹊径,走了旁门左道。

“走,往前探。”赵老六下令,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。

阿燕依旧在前,她走得很慢,脚步极轻,手电光仔细地扫过前方每一个角落。甬道并非笔直,时有转弯,地上开始出现更多废弃的杂物,甚至有一台锈蚀成了铁疙瘩的小型发电机歪倒在墙边,上面缠满了同样锈断的电线。

越往里走,那股福尔马林混合腐败物的味道就越浓,几乎让人窒息。马老二已经开始干呕,用手死死捂着口鼻。

终于,甬道到了尽头,连接着几个相互贯通、同样由天然石室改造的空间。

第一间像是个准备室,靠墙放着几个锈穿了的金属柜,柜门歪斜,能看到里面堆着些烂成破布条的白色衣物和几个防毒面具的空滤罐。角落里还有个破损的陶瓷洗手池,池底积满了黑黄色的污垢。

没在此处停留,直接进入第二间。

手电光打进去的瞬间,所有人都顿住了。

这间石室更大,景象也更为……诡异。中央是一张用巨大青石改造的石台,台面边缘装着锈死的金属皮扣,深褐近黑的污渍浸满了整个台面,甚至顺着边沿淌下来,在水泥地上凝固成一大片狰狞的痕迹,这分明是一张解剖台。

四周是靠墙砌筑的水泥实验台,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,摆放着一些老旧的仪器:铜质镜筒的显微镜、机械天平、甚至还有一台手摇的离心机,都静静地匍匐在尘埃里。

但最让人头皮发麻的,是墙壁上固定着的几排铁架。架子上密密麻麻,摆放着无数硕大的玻璃标本罐。

大部分罐子里的液体早已浑浊不堪,呈现出诡异的黄绿色,甚至有些已经完全干涸。透过那污浊的玻璃,能看到里面浸泡的东西——那绝不是正常的生物标本。有的是一段覆盖着灰白色菌丝、形态扭曲的动物肢体,分不清是猿猴还是别的什么;有的是水生生物,但体型臃肿,甲壳上长满了恶心的肉瘤;更有甚者,是明显属于人类的器官,心脏或是肾脏,却与某种布满粘液、说不清来源的软组织怪异地融合在一起。

“呕……”马老二这次没忍住,直接吐了出来,酸臭的气味混入本就难闻的空气里。

我也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强忍着不适,移开目光。这些罐子,无声地诉说着当年这里进行的是何等丧心病狂的实验。

“找找看,有没有文字资料。”赵老六的声音依旧稳定,但眼神里也透着一丝凝重。

阿燕和王建设开始分头在实验台上翻找。大部分抽屉都是空的,或者只有些无用的废料。终于,王建设在一个角落的、带锁的金属文件柜前停下,那锁已经锈死。他抡起工兵铲,用铲刃猛力一别,“嘎嘣”一声,锁扣崩断。

抽屉里大部分是空的,只有最底层,有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方块。阿燕将其取出,小心地放在一张相对干净点的实验台上,一层层打开。

里面是几沓泛黄脆弱的纸张,密密麻麻写满了日文,还有一些图表和数据。

“陈先生,你看看。”赵老六示意我,但目光却转向了阿燕,“阿燕,你日语利索,先过一遍,拣紧要的说。”

我依言凑过去,借着光,看着那些泛黄纸张上褪色的墨迹和复杂图表,大多是专业的生物术语和数据记录,一时难以理清头绪。阿燕已经迅速拿起最上面几页带有总结和日志性质的报告,目光快速扫过,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室里响起,逐字翻译:

“昭和十六年六月,基于第七号古代通风道建立前哨观测站。‘磐石守卫’活动模式已确认,其对‘样本A-1’辐射场反应微弱,利用此特性,人员物资经由b路线可有限通行。然样本辐射持续衰减,风险递增……”

她翻过一页,继续念道:“……实验体对‘龙骨辐射’反应剧烈,出现不可控突变与攻击性。‘原生丝状共生体’在辐射环境下表现出定向增殖与能量寄生特性,尝试引导失败,实验体编号7至12均发生精神污染,攻击研究人员……”

她又快速翻阅了几页,找到最后部分:“……撤离命令已下达。G-3区完全失控,所有无法携带资料就地销毁。初期样本活性观测报告因存放于隔离保险柜,未及处理。”

阿燕翻译出的信息冰冷而客观,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
赵老六眼神锐利,显然也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关键,他低声道:“果然如此……他们也没能驾驭这东西。”

“找那份《初期样本活性观测报告》。”赵老六立刻抓住了日志中最后提及的关键。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实验室,“既然是未及处理的紧要文件,存放的地方一定不同寻常。”

我们几人立刻分头寻找所谓的“隔离保险柜”。很快,王建设在实验室一个阴暗的角落,发现了一个与墙体浇筑在一起的厚重金属柜。柜门紧闭,门上是一个结构复杂的机械密码转盘锁,但锁芯周围有明显的凿痕和高温灼烧的痕迹,显然之前有人试图暴力开启但未能成功。

“这锁废了,硬撬吧。”王建设说着,从自己那个厚重的背包里抽出一根小臂长短、鸭嘴扁头的专业撬棍,又将一把厚重的手锤递给旁边的马老二,“扶着,别乱动。”

马老二战战兢兢地扶住撬棍顶端,王建设抡起手锤,“铛!铛!铛!” 几声沉稳有力的敲击,精准地砸在撬棍尾端。尖锐的扁头在巨大的冲击下,深深楔入柜门与柜体之间那道微小的缝隙。他随即用脚蹬住墙壁,双手握住撬棍柄部,全身肌肉绷紧,猛地发力一别!

“嘎吱——嘭!”

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,那扇厚重的柜门硬生生被别开了一道足够宽的豁口。阿燕立刻上前,双手探入豁口,与王建设合力,将扭曲变形的柜门彻底撕扯开来。

柜内空间不大,空空荡荡,只有最底层孤零零地放着一个墨绿色的、金属材质的方盒。盒子表面涂着防锈漆,边缘已斑驳,盒盖与盒体结合处,还残留着半截断裂的铅封。

“是它了。”赵老六语气肯定。

阿燕将金属盒取出,入手沉重。她尝试打开,发现盒盖卡得很紧。王建设拔出腰后别着的匕首,沿缝隙小心嵌入,轻轻一撬,“啵” 一声轻响,盒盖弹开。借着手电光,可见盒内衬着防潮的软木垫,上面平放着几沓用透明油纸包裹、保存相对完好的文件,最上面一页的标题,正是日文的 《初期样本活性观测报告》。

阿燕拿起快速浏览,忽然停顿了一下,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:“六爷,报告里只说了一个东西。”

“念。”赵老六沉声道。

阿燕的目光回到报告上,清晰地将日文翻译过来:“……基于其形态特征与能量活性,暂将此种未知丝状共生体命名为‘幽霊糸’(Yuurei Ito)……”

“幽灵丝……”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贴切得让人脊背发凉的名称。

阿燕继续往下翻译报告正文,上面详细记录了这“幽灵丝”在不同能量环境下的生长速度、对生物神经系统的侵蚀过程,以及一些初步的、关于其“集体意识趋向”的恐怖猜想。

随着她清晰的翻译声,那些冰冷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,与我们一路上的遭遇迅速重合——水中那些苍白蠕动、驱使蜈蚣的丝状物;平台上那力大无穷、面具下菌丝盘绕的“守门鬼”;黄毛变异后身上疯狂滋生的灰白菌丝;乃至眼前这具刚刚被烧焦的、被菌丝控制的日军尸骸……所有零散恐怖的画面,此刻都被“幽灵丝”这三个字串联了起来,指向同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源头。

报告最后,用红笔潦草地标注着一行格外刺眼的警告:

“此物具备初级智慧,警惕精神渗透与操控可能。”

就在我们被这份报告内容所震撼时,一阵极其细微的咯吱声,从更深处的第三间石室里传了出来。

声音很轻,但在这死寂的环境里,清晰得让人汗毛倒竖。

“有东西!”阿燕瞬间熄灭了手电,低喝道。

我们所有人立刻屏住呼吸,隐入黑暗。

“沙沙……咯……咯啦……”

那声音断断续续,又夹杂着一种粘稠液体滴落的声响。

赵老六缓缓从背包里摸出了那个青铜铃铛,另一只手扣住了一把赤阳粉。王建设握紧了工兵铲,阿燕的弩箭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光。

“呜……呜呜……”

紧接着,是铁链被拖动的“哗啦”声。

一个黑影,在第三间石室的门口轮廓处,缓缓地、僵硬地,挪动了出来。

手电光瞬间全部打开,聚焦过去。

那东西还勉强保持着人形,身上挂着破烂的、几乎与皮肤长在一起的土黄色日军军服残片。它的整张脸,乃至大半个胸膛,都被一片微微蠕动的灰白色菌丝所取代,只有一只浑浊、毫无生气的眼睛,从菌丝的缝隙里露出来,直勾勾地盯着我们。它的四肢极不协调,一条胳膊反拧着,另一只手则拖着一根连接在身后石室内的、锈迹斑斑的沉重铁镣。每动一下,都有粘稠的、暗黄色的液体从菌丝覆盖的体表渗出,滴落在地上。
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它张开被菌丝堵住的嘴,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,拖着铁镣,朝着我们一步步挪了过来。

“操!这他妈什么鬼!”马老二尖叫一声,差点瘫倒在地。

王建设怒吼一声,抢起工兵铲就劈了过去!“铛”一声脆响,工兵铲砍在它菌丝覆盖的肩膀上,像是砍进了坚韧的橡胶,只切入少许,就被牢牢夹住。那东西浑然未觉,反手就向王建设抓来,手指前端也覆盖着坚硬的菌丝角质。

阿燕的弩箭“嗖”地射出,精准地钉穿了它的那只露出的眼睛。箭矢没入,却没有鲜血流出,只有一股黑黄色的脓液缓缓渗出。它的动作只是顿了一下,继续向前。

赵老六猛地摇动铃铛,同时将赤阳粉撒出。

“叮铃铃!”

红粉沾到菌丝,发出“嗤嗤”的轻微灼烧声,冒起几缕白烟。那东西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,明显感到了痛苦,动作停滞了一瞬,体表的菌丝剧烈翻涌,但并未退缩,反而更加狂躁。

“不行!这东西被炼过,或者在这里待太久,变异更深了!”赵老六疾声道,“找别的家伙!”

我的手电光慌乱地扫视着周围,突然定格在实验台下一个半开的、覆满尘土的长条木箱。箱子里,赫然躺着一具铁灰色的、造型古旧狰狞的喷火器!旁边还有几个圆柱形的燃料罐!

“火!用火!”我大喊。

王建设闻言,猛地一脚踹开那东西,趁机后退。赵老六也连续摇铃撒粉,逼得它连连嘶吼。阿燕一个箭步冲过去,检查喷火器。

“燃料不足!但还能用!”她迅速将燃料罐接上,扛起了那沉重的喷射器。

就在这时,我们来的方向,那条甬道的入口处,隐约传来了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。

上面的东西,到底还是找下来了!被前后夹击已是定局。

“阿燕!”赵老六吼道。

阿燕扣动了扳机。

“轰——!”

一条咆哮的、橘红色的火龙从喷口猛烈喷出,瞬间吞噬了那个菌丝日军。炽热的火焰疯狂舔舐着它的身体,菌丝在高温下迅速卷曲、碳化,发出噼啪的爆响和更加凄厉的、非人的惨嚎。它像个火人一样在原地踉跄、挣扎,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味。

但此刻,我们已无暇他顾。

甬道口那沉重的脚步声已迫在眉睫,如同催命的战鼓,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手电光扫过去,一个巨大、扭曲、覆盖着破碎铠甲和蠕动磷光菌丝的身影,已然堵死了我们唯一的退路。它菌丝构成的“面部”转向我们这群活物,那非人的嘶鸣再次响起,充满了暴戾与杀戮的欲望。

“操他娘的,拼了!”王建设双眼赤红,怒吼一声,非但没有后退,反而一个箭步抢到实验室中央那张石制解剖台后,将其作为临时掩体。他紧紧攥住了那根鸭嘴撬棍,手臂肌肉贲张,死死盯着冲来的怪物。

阿燕动作快如鬼魅,她没有丝毫迟疑,猛地将肩上打空燃料的喷火器甩到一旁,发出沉重的金属撞击声。她身形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一滑,重新端起了强弩,冰冷的箭簇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寒光,死死瞄准了洞口那庞大的阴影。

赵老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他一手紧握青铜铃铛,另一手扣满了赤阳粉,厉声喝道:“陈先生,护住马老三!建设,挡它一下!阿燕,找弱点!”

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,那变异守门鬼已然发动了冲击!它反折的肢体赋予它诡异的速度,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战车,带着腥风直冲过来,首要目标便是挡在最前面的王建设!

“来啊!”王建设咆哮着,在守门鬼巨大的骨爪挥下的瞬间,猛地向侧后方一滚!

“轰!”

石屑纷飞!那坚硬的花岗岩解剖台竟被这一爪拍得碎石崩裂,留下几道深深的沟壑!

几乎在同一时刻,“嗖!”的一声尖啸,阿燕的弩箭离弦而出!这一箭又准又狠,直奔守门鬼菌丝面孔中央,那磷光最盛的区域!

“噗嗤!”

箭矢深深没入!守门鬼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狂怒的尖锐嘶鸣,冲势为之一顿,挥舞的骨爪猛地回扫,将身旁一个水泥实验台扫得粉碎!

“叮铃铃——!”赵老六抓住这瞬息的机会,猛摇铃铛,同时一把赤阳粉劈头盖脸地撒了过去!

铃声与药粉显然对它造成了持续的干扰和痛苦,它体表的菌丝剧烈翻腾,动作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。

“打它的‘脸’!打它那张菌丝脸!”我扶着几乎瘫成烂泥的马老二,嘶声大喊,阿燕那一箭的效果显而易见!

王建设闻言,已从地上弹起,他没有丝毫畏惧,趁着守门鬼被铃铛和药粉牵制的瞬间,怒吼着躬身猛冲,将全身力量灌注于撬棍,用那尖锐的鸭嘴扁头,狠狠朝着守门鬼反折的膝关节处猛戳过去!

“咔嚓!”

一声闷响,像是戳破了某种坚韧的皮革,黑黄色的粘稠液体从破口处溅射出来!守门鬼一条腿猛地一软,庞大的身躯踉跄了一下,发出更加暴怒的咆哮。

它彻底被激怒了,无视了赵老六的干扰,菌丝面孔上那个弩箭造成的伤口疯狂蠕动,另一只骨爪以雷霆万钧之势,朝着刚刚得手、来不及后退的王建设当头抓下!

眼看王建设就要殒命当场,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什么也顾不上了,不知道哪里涌上来一股力气,或许是极致的恐惧催发了潜能,我低吼一声,几乎是凭着本能冲过去,腰部一沉,双手死死抠住角落一个木箱的边缘,将那死沉死沉的木箱猛地抱离了地面!踉跄着朝守门鬼冲了两步,用尽全身力气将这沉重的木箱朝着它那条支撑腿狠砸过去!

“嘭!”

木箱没有砸中预想的腿,而是撞在了守门鬼的腰胯部位,发出沉闷的巨响。箱子本身重量不轻,加上里面东西的惯性,这突如其来的一下,让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王建设身上的守门鬼身形猛地一个趔趄,挥下的巨爪失去了准头,“轰”地砸在王建设身旁的地面上,碎石飞溅!

王建设连滚带爬,总算脱离了那致命的攻击范围。

“那边……那边有个洞!”赵老六嘶哑的吼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,他的手电光柱死死照在靠近岩壁阴影里的一个圆形洞口上。那洞口直径约一米,边缘光滑,透着人工开凿的规整,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处。

“把它弄下去!”赵老六吼出了唯一的生路。

王建设心领神会,他刚从鬼门关爬回来,凶性也被彻底激发,怒吼着再次扑上,手中撬棍朝着守门鬼那条早已受伤的腿关节猛别过去!阿燕的喷火器也再次喷出火舌,试图将它推向洞口。

可这守门鬼的力量远超想象!它虽然被砸得趔趄,腿部连遭重创,但核心力量极其恐怖,反折的四肢如同铁钎般死死扒住地面,竟在火焰灼烧和撬棍别摔的双重作用下,硬生生稳住了身形,甚至还在缓慢地试图转过身来!喷火器的推力,显然不足以将它推入那近在咫尺的深渊。它那燃烧着、蠕动着菌丝的面孔,再次转向我们。

绝望瞬间攫住了所有人。油尽灯枯,手段用尽!

就在这真正的绝境,我的脚后跟无意中踢到了刚才砸散的木箱里滚落出来的一个圆滚滚、沉甸甸的铁疙瘩——是那种老式的日军卵形手榴弹!

管不了那么多了!不拼就是死!

“都闪开!”我嘶声大喊,几乎是扑倒在地,一把抓起那冰冷的手榴弹,触手粗糙沉重。我根本不懂什么标准投掷姿势,只知道必须扔出去!手指胡乱地抠住引信环,用尽全力一拉!

“嗤……”一声轻微的、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响起,引信管冒出了一缕细微的白烟!

要炸了!

我心脏骤停,脑子里一片空白,几乎是凭着最后一点本能,朝着守门鬼与洞口之间的地面,连滚带爬地将这冒烟的铁疙瘩甩了过去!

手榴弹划出一道笨拙的弧线,“铛啷”一声落在守门鬼脚边,滴溜溜滚动着,那缕白烟在昏暗的光线下无比刺眼。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
紧接着——

“轰!!!”
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封闭的石室内猛然炸开!炽热的气浪夹杂着破碎的弹片和碎石呈扇形向前方喷发!首当其冲的守门鬼,它那庞大的、正在奋力挣扎的身躯,被这近在咫尺的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结结实实地命中!

它那扒住地面的肢体再也无法坚持,整个身体被狂暴的力量猛地掀起,如同一个被扔出的破烂玩偶,带着一身残火和飞溅的粘液,无可挽回地倒飞出去,精准地摔进了那个黑黝黝的洞口!

“嘶嘎——!!!”

那充满了极致不甘与暴戾的尖啸声,随着它急速下坠的身影,迅速被洞口的黑暗吞没,只留下一连串沉重的、越来越远的撞击声,最终归于死寂。

爆炸的余波震得我们耳膜嗡嗡作响,烟尘弥漫。我们几个人或趴或跪,全都僵在原地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空荡荡的洞口。

马老二彻底瘫了,像一滩烂泥。王建设拄着撬棍,看着洞口,又看看我,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。阿燕关闭了喷火器,脸上沾满烟灰,胸膛微微起伏。

赵老六快步走到洞口边缘,用手电向下照了照,又警惕地看了看洞壁新鲜的爆炸刮痕和灼烧印记,缓缓吐出一口带着硝烟味的浊气。

“解决了……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……暂时。”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轻松,反而更加凝重,“动静太大了,这里马上就不安全了。快!找其他出路!”

短暂的喘息被更深的紧迫感取代。我们不敢有丝毫耽搁,立刻在弥漫着硝烟、焦臭和硫磺味的实验室里,疯狂地寻找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其他出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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