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凤年回归的消息,如同在已不平静的北凉湖面又投下了一块巨石。凉州城内暗流涌动,各方势力的目光纷纷聚焦王府。但这股波澜传递到灰狼堡时,已化作了经略使府发出的一纸调令。
“召巡边使徐小栓,即刻返凉州城,参与边境防务会议。”
命令简洁,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。韩七看着调令,眉头微皱:“大人,这个时候召您回去……会不会是……”
徐小栓明白他的担忧。自己风头正劲,又姓徐,难免会被卷入凉州城内的漩涡。但他更知道,这一步迟早要来。一直躲在边境小堡,永远成不了气候。
“无妨。”徐小栓将调令收起,神色平静,“正好将狼筅的战法以及边境最新情况,向经略使和王爷禀报。堡内事务,就交给你了。谨守不出,若北莽来犯,依计行事,固守待援。”
“末将遵命!定不负大人所托!”韩七抱拳,神色肃然。
徐小栓只带了两个机灵的亲兵,轻装简从,快马加鞭赶往凉州城。一路上,他不断梳理着思路,该如何汇报,该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诘难或拉拢。
再次踏入凉州城,感受着与边境截然不同的繁华与喧嚣,徐小栓的心境已大不相同。初次来时,他是个身份微妙、前途未卜的穿越者;如今,他已是手握实绩、小有名气的巡边使。
经略使府的会议,设在一间宽敞的议事厅内。当徐小栓通报后走入时,立刻感受到了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。厅内坐了不少人,武将袍服居多,气氛凝重。
主位上端坐的自然是褚禄山,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胖脸,但眼神扫过徐小栓时,微微点了点头。在褚禄山下首,坐着几个气息沉稳的将领,徐小栓认出其中一人正是袁左宗,他依旧白衣白甲,面无表情,只是目光在徐小栓身上停留了一瞬。
让徐小栓心中微凛的是,他在靠近主位的席位中,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人——陈芝豹。他一袭简单的黑衣,身姿笔挺如枪,面容冷峻,并未看向徐小栓,仿佛厅内一切与他无关,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,却让整个厅堂的温度都似乎低了几度。
徐小栓按捺住心绪,上前几步,对褚禄山躬身行礼:“末将徐小栓,奉令前来。”
“小栓来了,坐吧。”褚禄山随意地指了指末尾的一个空位,“今日议事,主要是商讨开春后,应对北莽可能发动的大规模攻势。各位都把各自防区的情况说说。”
会议开始,各位将领依次汇报防务、兵力、粮草等情况,大多都是困难重重,要求增援。徐小栓默默听着,心中对北凉边境的严峻形势有了更直观的认识。资源匮乏,防线过长,北莽压力与日俱增。
轮到徐小栓时,他站起身,言简意赅地汇报了灰狼堡的情况,重点阐述了狼筅在特定地形下的战术价值,以及此次击退北莽试探的经过。他没有夸大其词,只是平实叙述,但数据清晰,战果明确,引得不少将领侧目。
“……故此,末将以为,面对北莽骑兵优势,我北凉军除精练骑射外,亦可在关键隘口、堡寨,大力发展此类步战阻骑战术与器械,以弥补兵力不足。”徐小栓最后总结道。
厅内安静了片刻。有将领点头表示赞同,也有老派将领面露不屑,认为这是奇技淫巧,非正道。
“步战阻骑?说得轻巧。”一个面色赤红的老将哼了一声,“北莽铁骑来去如风,岂是几根破竹子能挡住的?终究还是要靠真刀真枪的硬拼!”
徐小栓不卑不亢:“王将军所言极是,正面决战,自当依靠我北凉铁骑。然边境线漫长,非处处可供骑兵驰骋。狼筅等器械,乃是为守御要点、削弱敌锋而用,是为骑兵创造战机,而非取代骑兵。”
这时,一直沉默的袁左宗忽然开口:“徐巡边使所言,有其道理。兵者,诡道也。能杀敌护境,便是好法子。狼筅造价低廉,训练周期短,适合边境堡寨推广。具体战术,可令其整理成册,分发各军参考。”
袁左宗一开口,那王老将军便不再多说。白衣兵仙在军中的威望,可见一斑。
褚禄山笑眯眯地打圆场:“好了好了,都是为了北凉嘛。小栓的这个狼筅,确实有点意思。此事稍后再议。现在最重要的是,开春后,董卓那老王八蛋肯定要搞大事,咱们怎么应对?”
话题回到了整体防御部署上。陈芝豹自始至终未发一言,直到最后,褚禄山点名询问他的意见。
陈芝豹这才抬起眼皮,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,最后在徐小栓身上定格了一瞬,那眼神冰冷如刀,让徐小栓脊背微微一凉。
“北莽欲战,那便战。”陈芝豹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金石之音,“各处防线,依令坚守。白雪卫及各主力骑军,伺机而动。犯我北凉者,斩之即可。”
话语简短,杀气四溢。没有具体方略,却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和铁血。这就是陈芝豹的风格。
会议结束,众将纷纷离去。徐小栓正要离开,却被褚禄山叫住。
“小栓,留一下。”
徐小栓心中一紧,知道重头戏来了。他停下脚步,只见褚禄山挥退了左右,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他们两人……不,还有并未离开的袁左宗,以及,不知何时也留下的陈芝豹。
四位(准)北凉核心人物,目光都落在了徐小栓身上。
褚禄山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,看着徐小栓,缓缓道:“小栓啊,你这次做得不错,给咱北凉长脸了。不过,树大招风,你现在可是被不少人盯着呢。”
徐小栓深吸一口气,知道真正的考较,现在才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