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启十年,十月初八。
西洋与大姜和谈已成定局,姜恩佑接手南疆,成了名副其实的南疆郡守。
从南疆前往兖京的车马在官道上缓缓而行,上头押解着通敌叛国贼。
苏晚疾同姜云岫分坐两边,车厢内一片死寂,他们已有许久未曾坐在一处交谈过了。
“晚晚,萧为安他们已经动身前往北疆了,尉迟延与戴云舒已经在交接手上的差事,等交接完了便一同前往北疆。”
苏晚疾停下翻书的动作,沉默的待他说完,方才疏离的点点头:“嗯。”
“晚晚,回兖京后还住在镇南王府吧。”
姜云岫望向苏晚疾的侧脸,眼中难掩希冀。到很快这点希翼便烟消云散,只剩落寞。
“他们都去了北疆,王府多出来许多事要处理,黔叔忙不过来。”
“那……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姜云岫紧紧盯着苏晚疾,双手紧紧拽着衣摆。
苏晚疾翻书的动作一滞,心也跳漏了一拍,她眼底闪过一丝彷徨:“再说吧。”
车厢内气氛压抑,两人皆是陷入沉默之中。忽然马车绊到一块巨石,引起一阵颠簸,姜云岫眼疾手快,一把扶住苏晚疾。
“主子!”长风勒马,焦急的在马车外询问。
还未等到车内人回应,他便猛然惊觉异样,高声呼喊警示:“有刺客——”
话音刚落,一支利箭破空而出,直朝马车而去。长风抽出长剑狠狠一劈,利箭瞬间断成两节。
“救郡守大人!杀姜狗!”
领头的刺客振臂高呼,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入一群蒙面人。
苏晚疾拉开车帘,双方已缠斗在一处,她目光森冷,对长风叮嘱道:“看好犯人,小心是声东击西之计。”
她伸手放在长匣上,轻轻一挑长盒便轻而易举的打开,她抽出赤焰枪狠狠掷出,赤焰枪正中一个刺客,带着人飞出一米多远。
她一脚踏上马背借力飞身出去,一手握上赤焰枪尾,大力挥舞一周,随后另一手握上三分之一处,马步扎的极稳。
刺客不敢近身,围着她企图牵制住她。苏晚疾率先发起攻势,刺客只能硬着头皮应战,转瞬便成了苏晚疾的枪下亡魂。
听雨飞身上囚车,从至高处拦截刺客,众人配合的极好。
一支冷箭伴着凌厉的风声穿透林间直冲蒋为均而去。众人皆是反应不及,蒋为均眼看着尖锐的箭头泛着幽幽寒光朝他射来,他却因身上的枷锁动作迟缓,只能等死。
“云岫——”
千钧一发之际,姜云岫飞扑上前,以身挡箭。苏晚疾的喊声响彻云霄,带着惊恐与颤抖。
她杀出重围,杀向正朝姜云岫下手的刺客。出手干脆,还未见血人便已先断了气。
她扶着姜云岫,赤焰枪被丢在一旁,她颤抖着手紧紧压着姜云岫身上的血窟窿。
“王妃,您带主子先行一步,我断后!”
长风带着人将苏晚疾与姜云岫护在身后。听雨从囚车上跳下来,翻身上马,将马车驱驶到苏晚疾跟前。
“王妃快上马车!”听雨一手操控着缰绳,一手朝苏晚疾伸出去,催促道。
苏晚疾也不磨蹭,果断扶着姜云岫起身,一脚勾起赤焰枪,握在手中。
听雨在马车上接应,二人合力将姜云岫弄上马车,挥鞭策马,扬长而去。
车厢内,姜云岫气若游丝,倚靠在苏晚疾身上,面色灰白。
苏晚疾见状不由得心跳加速,强忍着恐慌,将吊命的丹药塞进姜云岫口中,全然不考虑没有伤到要害,更没有大出血,又如何会有这般濒死的惨状?
“晚晚……”
“别说话了!”苏晚疾打断他,语气不善,强忍着的情绪在爆发的边缘徘徊。
“前头就是驿站了,你撑着,我让板蓝根回来。你听见没有!”
“晚晚,我好困。”
“不能睡,撑着。”苏晚疾抱着姜云岫,身体不停的颤抖,手脚渐渐开始僵硬起来。
她一声急促的哨响召来游隼,拿出一方锦帕递出窗外。
“姜云岫,不能睡。”见姜云岫双眸几尽合上,她抽回手拍打着他的面颊。
“好……呃恩……”动作间牵动伤口,剧烈的疼痛让姜云岫发出闷哼。
余光扫过苏晚疾僵直的手,他觉得怪异的很,却想不通怪在何处。
“晚晚,留在镇南王府好不好。”
姜云岫趁火打劫,虚弱的声音清晰的传进苏晚疾耳中,她连忙点头。
“好,你在哪我就在哪。”
“晚晚……同我住揽华院,不许去别处,也不许让我去别处。”姜云岫皱着眉头,一字一句,艰难的说完。
苏晚疾泪水止不住的流,几乎快发不出声来:“好……”
姜云岫奸计得逞,从喉咙深处滚出两声沉闷却得意的笑声。
“死也值了。”
“少说屁话。”苏晚疾手动捂嘴,呸了几声。
听雨策马扬鞭,一路飞驰。手心的汗水滑的他快拽不住缰绳,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滴落,他憋着一口气不敢松懈,生怕喘息之间,毫厘之差,落得无法挽回的局面。
好在驿站离得不算太远,两柱香的路程硬生生压成一柱香抵达。听雨猛地拉停马车,跳下马掀开车帘。
“主子到了!”
“王爷——”白菘蓝后脚赶到,一见镇南王府的马车,当即大喊。
苏晚疾闻言探头,焦急万分:“白菘蓝!救人!”
她同听雨一同将人扶下马车,白菘蓝上前搭把手,一摸脉搏面色迟疑一阵。他刚想说些什么,一抬头便见姜云岫正盯着他,那明晃晃的警告之意令人不寒而栗。
白菘蓝硬生生将到嘴的话全咽了下去。默默收回手,跟在苏晚疾后头。
驿丞早几日便接到摄政王回京要在驿站落脚的消息,算着日子在外翘首以盼。却不想盼来的是半死不活的摄政王,他的心一下跌落低谷。
他朝着同苏晚疾相反的方向疯狂的、虔诚的拜拜——我的亲娘我的姥,我的美丽大棉袄,可别让摄政王死我这了!祖宗保佑!天公保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