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砚被带到靖安王的临时营帐时,正赶上辰时的鼓点。营帐外的旗杆上飘着靖安王的王旗,玄色的旗面上绣着只张开翅膀的黑鹰,鹰眼用金线绣成,在晨光里闪着咄咄逼人的光。
“进去。”士兵推了他一把,厚重的帐帘被掀开,一股浓郁的檀香扑面而来,和俘虏营里的馊味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李砚眯了眯眼,适应了帐内的光线。帐中央摆着张宽大的案几,上面铺着落霞关的舆图,几个将领正围着议事,看见他进来,都停了话头,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来。靖安王坐在案后的软垫上,穿着件月白的锦袍,手里把玩着枚玉扳指,和那天在城门口见到的威严模样判若两人。
“你就是李砚?”靖安王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种穿透人心的压迫感。
李砚没说话,只是往帐内扫了一眼——帐角放着个鎏金的熏炉,正冒着袅袅青烟;墙上挂着把装饰华丽的弓,弓弦上还嵌着宝石;连地上铺的地毯,都是他只在博物馆见过的波斯纹样。这哪里是临时营帐,简直比镇北侯的书房还精致。
“王爷问你话呢!”旁边的将领呵斥道。
李砚这才收回目光,淡淡道:“是。”
“抬起头来。”靖安王放下扳指,身体微微前倾,“本王听说,落霞关能守那么久,全靠你那些‘小计谋’?”
李砚抬起头,直视着他的眼睛。
“算不上计谋,”李砚扯了扯嘴角,“不过是些土办法,让王爷见笑了。”
“土办法?”靖安王笑了,拿起案上的茶盏,用茶盖轻轻撇着浮沫,“用热油浇城是土办法?挖地道转移粮草是土办法?还有那什么‘声东击西’,骗得本王的先锋营白跑了三十里,也是土办法?”
李砚心里一凛——看来对方把他做的事查得很清楚。他不动声色地说:“不过是运气好,撞上了罢了。王爷久经沙场,这些小伎俩在您面前,不值一提。”
“哦?”靖安王放下茶盏,目光陡然锐利起来,“那你说说,本王接下来要打苍云城,该用什么‘土办法’?”
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。几个将领都露出看好戏的表情,显然这是道送命题——说对了,是展露锋芒,可能引来杀身之祸;说错了,就是敷衍王爷,下场只会更惨。
李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,鞋底子早就磨穿了,脚趾露在外面,沾着俘虏营的泥。他想起苍云城的地形——那地方他在舆图上见过,三面环山,只有一条狭窄的河谷能通人,是易守难攻的地势。
“苍云城?”李砚故作迟疑,“属下……属下不敢妄言。”
“让你说就说!”靖安王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李砚咬了咬牙,像是鼓足勇气似的开口:“苍云城地势险要,硬攻怕是伤亡太大……属下觉得,不如围而不攻。”
“围而不攻?”一个络腮胡将领嗤笑,“那得围到猴年马月?粮草耗得起吗?”
“耗不起才要围。”李砚看向靖安王,“苍云城的水源全靠河谷,只要派人守住河谷上游,断了他们的水,不出半月,自会有人开城投降。”
帐内一片寂静,连檀香燃烧的“噼啪”声都清晰可闻。靖安王盯着舆图上的苍云城,手指在河谷的位置轻轻点了点,没说话。
李砚的后背已经沁出了冷汗。他在赌——赌靖安王是真的惜才,而不是想找个由头杀了他。这就像地球面试时,面试官突然问个超纲的问题,答得太好怕被当成威胁,答得太差又会被淘汰,只能走中间路线,既露点头角,又不显得张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