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砚让人把粮草营的大门关上,又派了两个亲信守在门口,严禁任何人进出——尤其是王校尉的人。然后,他搬了张桌子放在院子中央,开始一样样整理“证据”。
“老赵,把发霉的谷粒、小米、麦麸各装一小袋,贴上标签,写清楚是从哪个粮囤里搜出来的。”
“小张,去把最近一个月的粮草消耗账本拿来,尤其是王校尉签字的那几页。”
“侯爷的亲兵大哥,麻烦你们帮着清点一下私藏的精米和腊肉,记清楚数量和重量。”
李砚有条不紊地指挥着,像个经验丰富的办案人员。他心里想着:“这跟地球查食品安全问题一个流程,先固定证据,再查来源,最后形成完整的证据链。证据在手,不怕他不认。”
老赵手脚麻利,很快就把各种发霉的粮食分装完毕。他把一袋发霉的小米放在桌上,指着里面的绿毛说:“李哥你看,这霉长得跟草似的,闻着就呛人,真不敢相信有人敢把这玩意儿给弟兄们吃。”
李砚拿起那袋小米,对着阳光看了看,米粒发黑发黏,上面的霉斑密密麻麻。他用筷子夹起一粒,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白纸上:“这是黄曲霉,有毒的,吃多了能要命。回头让弟兄们都看看,告诉他们为啥不能吃发霉的粮食。”
正说着,小张抱着几本厚厚的账本跑了回来,气喘吁吁地说:“李哥,账本拿来了!你看这几本,都是王校尉签过字的,上面写着‘粮草充足,无霉变’。”
李砚接过账本,翻开一看,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,确实是王校尉的手笔。最近一个月的记录里,每次盘点都写着“一切正常”,甚至有一次还写着“新到精米十石,分发各营”。
“分发各营?”李砚冷笑一声,指了指旁边那堆私藏的精米,“我看是分发到他自己的肚子里了吧?”
他让小张把账本上记录的精米数量和实际盘点的数量对比一下,很快就算出了差额——光是这一个月,账面上的精米就比实际多了十五石,正好和私藏的数量对上。
“这就叫‘账实不符’,铁证如山。”李砚把账本和盘点记录放在一起,“有他签字的账本,有实际的粮囤,还有私藏的精米,看他怎么说。”
两个侯爷的亲兵也把私藏的精米和腊肉清点完了,其中一个拿着记录单过来说:“李参军,清点好了,精米八石,腊肉三扇,还有两坛好酒,都是军中的特供品,按规矩只能给将领们分着喝,王校尉却全藏起来了。”
李砚让他把记录单也放在桌上,又让人去叫那天拉肚子的士兵——那个老兵的侄子,还有几个最近吃过发霉粮食的士兵,让他们过来做“人证”。
很快,五个士兵就被带了过来。其中一个年轻点的,脸色还有点苍白,捂着肚子说:“李哥,我前几天吃了伙房的糙米饭,当天晚上就开始拉肚子,拉得站都站不住,差点没死了。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着凉了,现在看来,肯定是吃了那发霉的粮食!”
另一个士兵也说:“我也一样!那天的米汤闻着就有股怪味,我没敢多喝,就拉了两天,我同桌的弟兄喝了三大碗,现在还躺床上呢!”
李砚让他们把自己的症状和发病时间都写下来,签上名字按上手印。这些,都是重要的“人证”。
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,桌子上却堆得越来越满——发霉的谷粒、有问题的账本、私藏的精米、士兵的证词……一条完整的证据链,就这么摆在了阳光下。
“齐了。”李砚看着这些证据,长长舒了口气。从发现发霉的粮食,到找到私藏的精米,再到核对账本,找齐人证,虽然花了大半天时间,但每一步都走得很扎实。
他想起刚穿越过来的时候,连顿饱饭都吃不上,只能跟着士兵们啃带沙子的窝头。那时候他就觉得这军营的后勤有问题,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,居然有人敢用发霉的粮食毒害士兵。
“在地球,食品安全是红线,谁碰谁倒霉。”李砚心里感慨,“没想到在这古代军营,居然成了某些人中饱私囊的工具。今天我就当回‘食药监’,好好查查这案子。”
夕阳西下,把院子里的影子拉得老长。李砚让人把所有证据都小心地收好,发霉的粮食和私藏的精米都贴上封条,由侯爷的亲兵看管。账本和证词则由他亲自保管。
“老赵,你带两个人,把这些士兵送回去,再给他们弄点干净的粥喝。”李砚吩咐道,“告诉伙房,用新米煮,别再用那些发霉的了。”
“好嘞!”老赵乐呵呵地应着,又忍不住问,“李哥,咱这就去找侯爷?”
“不急。”李砚看了眼天色,“现在侯爷估计在跟将领们议事,等明天早朝,我再当着所有人的面,把这些证据拿出来。到时候,就算有人想护着他,也护不住了。”
他知道,王校尉在军营里经营多年,肯定有不少人跟他利益相关。要是私下去找侯爷,说不定会被人截胡,或者找借口压下来。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,把证据摆出来,让所有人都看到,才能让王校尉无从抵赖。
夜风渐起,吹得院子里的旗帜“哗啦”作响。李砚走到门口,望着远处王校尉营房的方向,那里隐约有灯火闪动,想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“老巢”已经被端了。
“等着吧,王校尉。”李砚低声自语,眼神锐利如刀,“你欠弟兄们的,该还了。”
他转身回到院子中央,看着那堆足以让王校尉万劫不复的证据,心里没有半分轻松。这不仅仅是扳倒一个贪官那么简单,更关乎着整个军营的风气,关乎着士兵们能否在接下来的大战里,吃上一口干净的粮食,有力气握紧手里的兵器。
“把这些东西看好,一只苍蝇也别放进来。”李砚对守在门口的士兵叮嘱道,然后拿起那包发霉的麦饼,“我去趟医帐,让军医看看这玩意儿的毒性,再添个佐证。”
医帐里,老军医正借着油灯给伤兵换药。见李砚进来,他放下手里的药膏:“李参军深夜前来,有何要事?”
李砚把发霉的麦饼递过去:“军医,你看看这东西,人吃了会怎样?”
老军医捏起一块麦饼,闻了闻,又用指甲刮下点霉斑,眉头立刻皱了起来:“这是霉得彻底了!里面的毒素厉害得很,轻的上吐下泻,重的怕是会伤了五脏六腑,能不能缓过来全看天意。”他抬头看向李砚,眼神凝重,“这东西……是给士兵们吃的?”
李砚点点头,把粮草营的发现简单说了说。老军医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:“岂有此理!当兵的在前线拼命,后方却有人用这毒物害命!李参军,这等事绝不能姑息!”
“我正是为此而来。”李砚拿出纸笔,“还请军医写一份证词,说明这发霉粮食的危害,也好让侯爷和众将领看清楚,王校尉干的是什么勾当。”
老军医二话不说,接过纸笔就写了起来。他行医多年,见多了士兵因吃坏东西生病的事,早就对后勤的乱象不满,如今有机会说句公道话,自然不会推辞。
拿着老军医的证词回到粮草营,天已经蒙蒙亮了。李砚把证词和其他证据放在一起,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“铁证”,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。
“证据链彻底闭环,就等开庭审理了。”他心里用地球的法律术语调侃了一句,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些。
远处传来起床的号角声,新的一天开始了。李砚知道,今天将会是不平静的一天,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。无论王校尉背后有多少人撑腰,无论会遇到多少阻力,他都要把这些证据摆到镇北侯面前,让那些藏在暗处的龌龊,暴露在阳光之下。
院子里的精米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,那是本该属于所有士兵的粮食。李砚看着它们,仿佛看到了士兵们吃饱饭、有气力打仗的样子,看到了这军营里少有的公平与正义。
“快了。”他轻声说,像是在对自己,也像是在对那些默默忍受着不公的士兵们承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