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屏幕上那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毒针,精准地刺向林知意最敏感的神经。“严重技术泄密”、“隔离审查”、“归期未定”……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,足以让任何关心则乱的人瞬间方寸大乱。
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,留下刺骨的冰凉。林知意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,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。
星瀚!这一定是他们的手笔!软的不行,就来硬的,用这种卑劣的谣言和威胁,试图在她最重要的日子击垮她,逼迫她就范!
巨大的恐慌和愤怒像海啸般席卷而来,几乎要将她淹没。她下意识就想拨打陆辰屿的电话,想要确认他的安危,想要听到他的声音。手指颤抖着悬在拨号键上,却迟迟没有按下。
不行。
不能慌。
如果这真的是星瀚的阴谋,那么她此刻的任何慌乱和直接联系,都可能成为对方用来攻击陆辰屿的武器。他正在经历隔离审查(如果短信部分属实),任何来自外界的、尤其是她的不稳定联系,都可能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她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。脑海中飞速闪过陆辰屿教过她的所有应对策略,闪过他们共同经历的风雨,闪过他留在她身边的所有“守护进程”。
她点开那个加密通讯软件,没有联系陆辰屿(她不确定这个渠道此刻是否绝对安全),而是给周屿发了一条最高优先级加密信息:
【收到匿名威胁短信,称陆辰屿因泄密被审查。疑为星瀚扰乱手段。我需要核实,但无法直接联系他。是否有安全渠道确认他现状?】
信息发出,她紧紧握着手机,如同握着救命稻草。她相信周屿,相信他和陆辰屿之间一定有更隐秘、更安全的联络方式。
等待回应的每一秒都漫长如年。毕业答辩的时间越来越近,室友和夏晚晴已经来催过几次。林知意站在镜子前,看着镜中自己苍白却强作镇定的脸,用力拍了拍脸颊。
她不能倒下。无论消息是真是假,她都不能在敌人(如果星瀚是敌人的话)面前露出丝毫怯懦。她不仅要完成答辩,还要完成得漂亮!
她拿起陆辰屿送的那支银色钢笔,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神稍稍安定。她将钢笔紧紧攥在手心,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。
就在这时,手机屏幕亮了。是周屿的回复,同样经过加密:
【消息已收到。老陆那边确实有例行核查流程,但绝非“泄密”或“审查”,是集训结束前的标准安全程序,他早有预料,一切尽在掌握。短信是星瀚的毒饵,意在干扰你。勿信,勿回,勿乱。专注答辩。老陆让我转告:他承诺的,必兑现。】
一切尽在掌握……
承诺的,必兑现……
悬在喉咙口的心,重重地落回了原处。虽然依旧担心,但那股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恐慌感,瞬间被一种坚实的信任所取代。他早就预料到了,他甚至提前让周屿转告她。
他从未让她失望过。
林知意深吸一口气,对着镜子,努力扯出一个坚定的笑容。然后,她拿起答辩资料和那支钢笔,挺直脊背,走出了宿舍。
毕业答辩的会场庄重而严肃。当林知意站在讲台上,展开论述时,最初的紧张很快被清晰的思路和对自己作品的深刻理解所取代。她讲述《星屿》系列的创作理念,讲述艺术与科技的融合,讲述光影如何承载情感。她的声音平稳,眼神明亮,逻辑清晰。
尤其是在回答一位评委关于“作品如何应对现实冲击”的提问时,她握着那支银色钢笔,目光扫过台下,语气沉静而有力:
“真正的作品,和真正的情感一样,其价值不仅在于呈现美好,更在于经历风雨后的坚韧与沉淀。外在的破坏或许会留下伤痕,但无法摧毁内核的光。正如我们相信,无论经历何种审查与考验,真相与清白,终将如同被乌云暂时遮蔽的星辰,云开雾散之时,光芒依旧。”
她的话,既是在说她的画,也是在说远方的他。台下静默片刻,随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。
答辩以优异的成绩顺利通过。走出会场,阳光灿烂。林知意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胜仗,不仅仅是为了毕业,更是为了他们共同坚守的信任。
她拿出手机,删除了那条恶意的威胁短信,没有回复任何一个字。这是她对星瀚最有力的回击——无视。
画展最后一天,如期而至。
林知意早早来到美术馆,做最后的整理。展厅里人来人往,比起开幕式,更多了一份告别的意味。她站在《星屿·定格》前,看着画中紧握的双手,心里充满了平静的期待。
他说他会来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展厅里的人渐渐稀少。夕阳西下,给展厅铺上一层暖金色的光辉。林知意的心,也随着天色渐晚,一点点沉下去。是核查还没结束?还是路上遇到了麻烦?
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等待,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时,展厅入口处的光线暗了一下,一个身影逆着光,踏着满地的夕阳余晖,走了进来。
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,风尘仆仆,脸上带着一丝未散的疲惫,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。他的目光在展厅内快速扫过,然后,精准地、毫无偏差地,落在了站在《星屿·定格》前的林知意身上。
是陆辰屿。
他回来了。
跨越一千公里的思念,历经风雨的考验,他终于在约定的时间,踏入了她的星光之下。
林知意站在原地,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,眼眶瞬间湿润,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。
他走到她面前,停下脚步。没有立刻拥抱,没有说话,只是深深地看着她,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,翻涌着压抑已久的、如同岩浆般滚烫的思念和情感。
他抬起手,指尖轻轻拂过她微湿的眼角,动作带着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因长途跋涉而有些沙哑,却无比清晰。
林知意用力点头,泪水终于滑落,却带着笑:“嗯,欢迎回来。”
她伸出手,主动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指。掌心相贴的瞬间,那一千公里的距离,所有的担忧与等待,都化为了此刻指尖真实的温度。
陆辰屿轻轻回握住她的手,力道坚定。他看着她,眼神在温柔之余,却带着一丝未散的凝重。
“知意,”他叫她的名字,声音低沉,“顾云深背后的线,虽然掐断了,但星瀚这边……比我们想的更麻烦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锐利。
“他们似乎,并不打算放弃。而且,目标可能……不止我一个。”